對於毛澄而言,他現在不能不急。
一則,楊廷和一黨的人,瘋狂催著他這個禮部尚書早定大禮。
再則,他也不想讓天下權貴官僚覺得是他禮部在議禮這事上不積極,所以才不得不屢次來內閣催問,要求內閣表態。
畢竟天下權貴官僚都等著大禮議定後,好吃正德留下的那筆財產,都不願意那筆財產被嘉靖一個人吞下。
說直白些,天下權貴官僚也都想在正德這個絕戶身上吃下一快肥肉。
可現在,最好代表官僚們從正德留下的這快蛋糕上麵下刀分食的內閣,竟穩若泰山,對吃絕戶這件事一點也不上心,既不透露出是不是要談一談,而想吃更多的意思,也不明確表示一下,什麼時候下刀。
所以,這讓毛澄真的無語,也就不得不直接問道:“諸位閣老,大禮未定,你們不急嗎?!”
“我們怎麼不急,但我們跟陛下一樣,更急外麵那幾十萬流民能否儘快安置!”
“公難道真的就沒想過,外麵那些饑腸轆轆的流民還等著儘快分到田地,進而安定下來?”
“公知道他們現在是何處境嗎,清田這事每久拖一天,他們就要多一天去賣兒鬻女!”
蔣冕倒是在這時嗬嗬一笑,詰問起毛澄來,且說後就將衣袖一揮,背著手,哼了一聲道:“公也是聖賢子弟,莫不是真忘了為了生民立命這句話?”
毛澄一時被嗆的麵色尷尬。
“是啊,公知道陛下今天平台召對我們內閣諸臣,為的是何事嗎?”
“為的就是這件事。”
“陛下聽到隨駕進京的百姓,有開始埋怨天子,有開始因為怕朝廷不管他們死活而賣兒鬻女的事後,直接哭了啊,可謂肝腸寸斷。”
“君父愛民如子,我們做臣子的難道真的就還是熟視無睹?如此,則置君父於何地,置百姓於何地,置聖人之教於何地?”
“陛下可謂仁君,不因百姓怨恨而責民,反而自責,我們難道就不該支持陛下做這個仁君?”
毛紀也跟著對毛澄說了起來。
蔣冕這裡則已兩眼浸滿了淚珠,看著毛澄。
毛澄聽後不禁問道:“竟有此事?”
“公若質疑陛下仁德,有平台召對的手諭在呢,早晚也會轉於《邸報》!”
蔣冕這時冷聲回道。
毛澄抿了抿嘴,露出了一臉愧怍之色,而拱手作揖說:“是鄙人糊塗了!多謝諸公提點,禮部不敢再在清田結束前再擾內閣。”
“陛下如此仁善愛民,可歌可泣!”
毛澄感慨了一句。
隨後,毛澄就告辭離開了內閣。
而且,毛澄還來了楊廷和這裡,將這事告知給了楊廷和。
在一旁的楊慎則不由得擰眉說道:“這是漢文帝再現?”
“不管是不是,陛下肯勤政愛民,便是社稷蒼生之福,我等便能請陛下以蒼生社稷為念,而規正自己。”
楊廷和這時說了一句。
毛澄跟著附和說:“太傅說的是,無論怎樣,陛下更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身為君子,自然是感動的。”
接著。
毛澄又道:“所以,禮部接下來不好再催問內閣定大禮之事。”
楊廷和頷首:“先把清田的事完成也好!總歸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反正王妃到京也要好些日子,等清田結束,老夫的病差不多也好了,那時少不得還是老夫自己來定大禮,輔弼陛下早成堯舜之君!”
楊廷和如今實在是難以淡定地繼續養病。
因為朱厚熜表現的實在是太過勤政愛民,自他稱病後沒多久,就平台召見閣臣兩次,還對閣臣的私下請見從不拒絕。
這是明孝宗都沒有過的勤勉和對內閣的信任。
所以,楊廷和已經有些不能忍受讓梁儲享受這份被皇帝倚重的尊榮。
他也不希望將來關於這段中興之世的史料裡,沒有他楊廷和太多輔佐天子的記載。
因而,楊廷和已經盼著清田可以快點結束,然後他好重回內閣。
“爹說的是,陛下勵精圖治,您就應該早點回內閣,助陛下成中興大業,而廢天下弊政,不是讓梁順德那些紙糊之輩,任由群小擺布。”
“說白了,這次改製清田這事,就是一些幸進小人整出來的把戲,要不然,那個王瓊也不會出來替他們站台。”
“這些群小今日敢打著為安民的旗號來改製,明日就敢打著強國的旗號,再改祖宗成法,讓劉瑾、江彬之流再次權傾朝野!”
楊慎一想到他現在連內閣也進不去,還被一個武官威脅,心裡也不舒服的很,而也很希望自己父親再回內閣。
所以,他也就在這時如此說了起來。
而楊慎如此說後,楊廷和也頗受觸動。
畢竟他現在一想到幾乎天天在禦前奏對,受天子倚重,而行安民立國之事的是梁儲,就妒火中燒,也就在毛澄離開後,對楊慎囑咐道:
“讓南京那邊上個本,彈劾翰林院的那個嚴嵩,尋個由頭把他貶黜到偏僻之地當個不入流的雜官!”
“兒子這就去辦!”
且說,因楊慎的安排,齊大鸞這裡也上了一道彈劾駱安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