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有些覺得自己這些文臣士大夫的確愧對陛下,在明知新天子勵精圖治,而且表現出很信任自己這些文臣的姿態,為此撤回大量外派太監的情況下,竟然會做出這樣欺君害民的事。
當然。
石珤在朝為官這麼多年,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朝中文臣們是什麼樣子。
他自然也清楚,正因為天子表現出愛民勤政一麵,才反而讓許多文臣們真以為當今天子和好欺負,也就變本加厲地行起對不起社稷蒼生的事來。
而石珤越是清楚,也就越是覺得自己這些大臣的確對不起陛下,而一想到這裡,就有些兩眼酸澀起來。
但對於禮部尚書毛澄和兵部尚書王憲這些人而言,他們則在心情沉重之餘,也有些疑懼。
畢竟朱厚熜這次一下子收拾這麼多九卿重臣,已經算是一場相當大的官場地震。
畢竟從永樂之後,除了奪門之變這種政變性質的事件,已經沒有這麼大規模的九卿重臣倒台,乃至被定斬刑。
烈度不可謂不大。
所以這讓許多重臣感到恐慌。
新朝到底是不是要開啟仁政?
新的天子到底是不是要以寬仁治國?
如果是。
那為何最近總是有九卿重臣被殺,總是有大案被揭露?
再一想到,大禮變成了沒有讓天子認孝宗為皇考。
許多官員皆因此倍感不安,開始思索著要不要辭官,要不要向皇帝進諫直言,眼下朝臣們很惶恐,需要安撫。
禮部尚書毛澄、兵部尚書王憲為此還主動來找到梁儲。
“元輔,這次逮拿一應罪臣,皆非中旨,而是都出自於公之手。”
“所以,下僚倒是想問問,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元輔是真心願意看見的嗎?”
毛澄先問起梁儲來。
梁儲笑了笑說:“我哪裡願意看見這種情況發生,就是陛下也不願意看見。”
“雖說這次的事,皆是一應罪臣咎由自取,但如此烈度的整治,實在是難免讓百官驚惶。”
“朝廷的俸祿本就不足,而公門的人手也不足,開銷也不能再像國初時那樣少,誰都會擔心這樣嚴格的話,會不會早晚自己也落得個不體麵的下場。”
“所以,元輔能否還是請陛下網開一麵,不對九卿用極刑,乃至最好如宋例,不殺文官,即便是貶黜也當慎用,不然,我等隻能辭官避禍啊!”
兵部尚書王憲跟著說道。
毛澄跟著附和說:“是啊,我們不敢強逼天子,為我等士大夫,大改祖製,也就隻能辭官,以免將來君臣有隙。”
“如果諸公真要辭官。”
“那就隻能起複不怕事的王瓊。”
“誰辭官,就讓他頂替誰的位置。”
梁儲回道。
毛澄和王憲當即失色。
他們自然知道王瓊是什麼人。
那可是讓楊廷和都頭疼的人物。
一旦真讓王瓊回朝,他們就算辭官,在鄉裡也安生不了的。
何況。
如今朝廷已經開始重用王陽明。
如果再起複王瓊。
朝中有了這兩個王。
誰也不知道天下會變得多麼可怕。
所以,毛澄這時忙說道:“也不是說真要辭官,陛下初登大位,但凡有一顆忠君報國之心,誰會在這個時候棄君父而去,隻是白問問,想向元輔請教請教,如何穩住百官。”
“是啊。”
“我們不過是問問,說出我們自己的擔憂而已。”
“也沒說真的就要在這個時候辭官,在這個時候舍君而去。”
王憲跟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