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朕不想這樣,是他逼朕要這樣!
朱厚熜的話,如雷鳴一般,在左順門內炸響。
眾臣皆不禁一顫,且都跪了下來。
適才也為孔聞韶說情的禮部尚書毛澄,甚至在這時大哭起來:
“陛下,您這話讓臣等無地自容啊!”
“陛下!”
“非臣等畏虜,臣等皆是為天下之人心而諫君啊!”
侍郎朱希周也跟著哭著喊道。
首輔梁儲這時則也淚眼朦朧地看了這些大臣一眼,隨後就持著笏板對朱厚熜言道:
“陛下所言極是!”
“本朝國政,豈能是虜寇所能置喙的?”
“陛下乃天下之主!如果,陛下還需看虜寇臉色,不能行天下之權,不能正天下之法,則天下子民皆當以為恥也!”
“不為君父雪恥也就罷了,怎能還挾虜欺君,有此等行徑,已不隻是不忠,更是奸惡,當誅也!”
梁儲這麼說後,護禮派的大臣大驚失色。
如果天子真要聽首輔的言論,給他們扣個奸臣的帽子,真的大興黨禁,而且黨禁的是他們,那對他們而言自然是最可怕的,相當於判了他們在政治上的死刑。
總之。
他們雖然希望給議禮派安個奸臣的帽子,把議禮派的官員徹底在道德上否定,在政治上消滅,但他們是不希望黨錮之禍降臨到他們頭上的。
所以,他們這個時候也就不得不驚懼失色。
而梁儲這時候又說道:“陛下,然而他們恐也是被虜寇的氣焰嚇著了,再加上書呆子氣發作,以為妥協一下,就能息事寧人,就能免兵戈之禍,卻一個個都忘了蘇洵的《六國論》,乃至連昔日所定大禮都開始質疑,故臣請陛下看在他們是遇外虜威脅而臨陣亂腳的情況下做出的糊塗之舉,而不予計較,何況,朝堂上,也當如陛下昔日所言,要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朱厚熜沉默了一會兒,道:“也罷!元輔所言,算是理中和氣之言,朕也不想大興黨錮之禍,故朕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今日之論隻準出現這一次,他日再有此等亂了心之言者,皆以惑君亂政之罪處置!”
“孔聞韶依舊淩遲處死!”
“孔家亦如前旨處置!”
“退朝!”
朱厚熜隨後就結束了視朝。
但護禮派文官們不甘心這次諫君的目的失敗。
畢竟這次他們也算是借著虜寇威脅,直接與皇帝攤牌了。
皇帝和首輔想結束紛爭。
他們可不想。
雖然他們也的確是想著天子會懼怕虜寇威脅,同大多數帝王一樣,為了求穩,會妥協,會忍一些事。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天子會有血性。
因為這種天子在曆史上也的確會有。
而他們也對此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那就是如何孟春所言,利用官僚集團中,大多數都是護禮派的優勢,仿照憲宗朝哭文華門爭慈懿皇太後葬禮的故事,以及正德朝哭諫皇帝南巡的例子,也哭諫大鬨一回。…。。
這樣的話。
相當於,逼皇帝要麼更加強硬,讓他們雖然在政治上暫時犧牲了前途,但可以在民間獲得極大名聲,為下一次翻盤做準備,到時候自然該恢複名譽的恢複名譽,該以這次的表現步步高升的步步高升。
要麼就讓皇帝為了避免政治鬥爭加劇,不得不妥協,達到他們的目的。
曆史上,不叛逆的憲宗為了大局在遇到這種情況時選擇了後者,而叛逆的正德選了前者。
這似乎對於天子而言,是一場怎麼選擇都會輸的博弈。
也正因為此。
何孟春等朝臣滿懷無奈之心的在朱厚熜宣布退朝後,沒有離開,而是跪在了闕下。
一些垂頭喪氣地準備回家的朝臣見此也轉身回來也跪在了闕下。
如梁儲所言,許多日子黨的大臣,雖然對護禮不是那麼在乎,但是,大量關於韃子要大規模入侵的誇張謠言影響下,以及身為地主階級的他們大多數本身帶有的那種隻求安穩的心態,讓他們也更希望皇帝妥協了算了,為天下忍辱負重算了,隻要真的避免戰爭,避免大家不安地睡不著覺,無疑是更好的事。
所以,許多日子黨的大臣也紛紛跟著過來,選擇了伏闕跪諫,進而希望天子還是從大流比較好,而不是去講什麼是非曲直。
“你們!”
“這是非要委屈陛下嗎?!”
梁儲、王纘等議禮派大臣見此,很是驚怒。
“我們這是希望陛下明君道,從人心!”
何孟春等毅然回道。
朱厚熜這時也沒走多遠,自然也得知了這個情況,故對太監秦文:“你去宣旨,讓他們離開,有事上本便是,不可行如此逼宮之事!”
秦文稱是而去。
待秦文來向這些伏闕跪諫的護禮派朝臣們傳達朱厚熜的旨意後,何孟春等護禮派朝臣們皆不肯離開。
何孟春言道:“必得陛下赦免北宗孔氏、重議大禮諭旨才退!”
“沒錯
!我等今日寧死諫於此,也要得赦免諭旨才退,望陛下察天下了心,以一旨退數萬虜騎,而免兵戈之禍!”
張瓚等跟著說道。
“太傅來了,上本請求麵聖!”
翰林學士豐熙這時突然從左順門外跑了進來,大為激動地說了一句。
“太好了!”
“太傅想必也是同為我等伏闕之事!”
許多還對楊廷和抱有幻想的護禮派大臣因而更加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