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前世恩師曾說過,習練逆生者最大的天賦——是能找路。
這時,對麵的許知秋走過來,鋒利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聽好了,三一三一,讓三重返一,這就是你今後最大的使命。”
“……”
許知秋默默望著自己,盯了好久,嘴角終於露出一抹笑來:
“我可不會感謝你。”對麵的也樂了:
“廢話,那樣你不是精神分裂了”
許知秋撐著腿從大青石上站了起來,抻了個懶腰。
“在這裡蹲的夠久了,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另一個許知秋眼中閃過精光,問:
“出去了打算如何要和弟子們明說麼”
“嗯。”
“悠著點吧!”另一個許麵露揶揄,“其實你甚至可以直接向天下宣布,自己已然通天,現在就是仙人。不過就是個稱呼麼,反正在力量層麵,也沒人會質疑你。”
許知秋搖頭。“實事求是。”
“不得了啊許大門長!”
對麵那許知秋故作誇張的驚訝,眼中卻是帶著幾分滿意,
“聖人和芻狗……這道題現在歸你選,你倒一點不含糊啊。”
卻又接著調笑:
“既有這份覺悟,那還不得學那滿頭包的釋迦牟尼……證他個無上正覺”
“……”
被如此挖苦,許知秋必須還以冷眼,抬手一揮。
——唰!
頓時,那先天一炁所幻化出的另一個他,被他毀去。
“嗨……”
感覺自己幼稚的像個孩子,許知秋搖頭苦笑。
倒不是他心理變態,有扮演情節。
明明已經斬去三屍,心中卻也難保不生迷惘。
起碼在關於三重這件事上,他還是生出了二心。
所幸一心二嘴碰上一碰,把事兒想通了。
揮手撤去了山洞的禁製,許知秋掀起水簾,走到洞外。
眾弟子一烏泱全圍了上來。
“師父!”
許知秋掃了一圈,瞅了瞅天色已是午後,
“我閉關幾日了”
“整整三天了。”虞濁搶著說。
許知秋點了點頭,忽的好像察覺了什麼,又問:
“天狐呢“
他突然問這個誰也沒想到,但還是回道:
“她……昨個就出門了,說是去會個朋友。”
許知秋點了點頭,心說果然如此。
接著,眾弟子顯然有些欲言又止,各個臉上為難。
“師父……您……三重……”
許知秋看著徒弟們一個個臉上明明殷切盼望,在那背後卻又分明藏著深深的不安。
仿佛一個個失孤的鳥兒,惶恐害怕的樣子。
在這一刻,許知秋心竅一通,他突然理解了。
理解了師父最後的沉默。
同時也理解了三一的曆代先輩。
千百年來,或許曾有人也證過三重。
隻是他們可能也和自己現在的心思一般,因為無法麵對這些殷切盼望的眼睛,不忍戳破這層迷人的夢幻泡影吧
許知秋的久久沉默,令眾弟子心裡更慌了。
“師父,您怎麼了”
“哦,沒怎麼……”
醒過神來,許知秋往遠處天際投去目光,倏而有些感歎:
“我現在,隻是很想念我的師長前輩們啊。”
心中雖也有過糾結,但最終心腸還是硬了下來。
前車之鑒,
他這一代人的遺憾,總不能再留給下一代了。
於是,
“把門裡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吧。”
他對著馮抱山下達指令。
“師父,您這是要……”
“有件事,為師要和你們講。”
————————
南疆,
十萬大山深處,
鎮魔古洞。
獸神往麵前的“聚火盆”中又添了一塊乾柴。
火苗燒得不算旺,火光搖晃著,映出他蒼白虛弱的臉龐。
“咳咳……”
忽的他眉頭一蹙,添柴的動作不停,卻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捂嘴。
攤開一看,咳出一手的血。
獸神苦笑:
“你的那位新房東可真是了不得,靠著一雙拳頭,生生把我打得五勞七傷,命不久長……”
火光搖動,又在牆壁上映出一個女子婉約的身影。
天狐小白此時坐在火盆對麵,打量著虛弱的獸神,心中雜陳五味,
“我也沒想到,原來你早就是人了。”
獸神反問:“是人不好麼”
“是人,就不再是不死之軀,否則的話,任他能耐再大也殺不動你。”
“可是做人有意思啊。”
借著火光,獸神看著自己手心裡的血……當然,這也是她的血。
“是人的話,就會笑、會痛、會流血,也會流淚……”
“可你快死了。”
“我知道,本來我也是準備要死的。”
說這話的時候,獸神望著洞外,
視線仿佛透過了重重黑暗,落在那守望洞口的石像之上。
聞言,小白皺起眉頭,“我搞不懂,那你此番複蘇到底為了什麼就為殺人”
這個問題,獸神想了想。
“算是叛逆吧,當然說撒氣也行。”
說著說著笑了,笑著笑著咳嗽起來:
“……隻是沒想到被人狠揍了一頓,現在也叛逆不起來了。”
小白突然齒冷:
“哼,挨揍一頓老實了,早乾嘛去了彆看你現在貓在這兒,全天下的人可都想著殺你呢!”
獸神搖頭,臉上毫不在乎的樣子,
“想殺我的,豈止天下人呐。”
說罷,眼前“聚火盆”中的火焰陡然躥騰了起來。
熊!
仿佛烈火烹油,逼人的熾焰直燎洞頂。
天狐被驚得一個激靈,那獸神卻好似早有準備。
一雙淡然眸子,望向前方漆黑的甬道。
一股陰寒氣息由遠及近,很快火光映出一個人的輪廓來。
小白緩緩站起身子,轉頭一臉警惕的看向來人。
隻見巫妖黑木手持著玄火鑒,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不錯……”
那張鬼臉上蒼白依舊,隻是眼中火光,簡直比那盆中火焰還要灼人,他接著方才獸神的話:
“想殺你的,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