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混成這樣就彆抹不開了,說罷”
“我高估了後人的出息。”
帝俊攥緊拳頭,竟是氣急敗壞的叫罵起來:
“賊娘養的這幫崽子……千萬年來相互鬥爭傾軋,搞大屠殺,奸淫擼掠,再無上古時的頂天立地、人人如龍的大氣魄,反而變得奸猾,卑劣,醜惡不堪!”
“使得人道大勢走偏,反而害得寄居於人道大勢中的我也受汙染最終隕落。現在看來,我也不得不承認以“氣運法”合道終究還是失敗了,而神裔的‘奪靈法’還沒有失敗。”
“當時雙方戰後立下約定,千萬年後再決雌雄,而開戰的契機就是——有後來者成就天人。”
聽到這許知秋把眼睛一抬,手往懷裡一揣:
“這麼一看,還真是了我挑起的事兒咯”
帝俊一愣,忽的哈哈大笑,使勁拍著許的大腿根兒。
“不……不能怪你,先前說你有罪不過是我開的玩笑,隻能說這是天意。畢竟人往高處走,你沒有錯。”
“再者哪怕沒有你成就天人,早已磨刀霍霍的神裔毀約進犯人間,或許也是百年之內就可以預見的現實。”
“那你要這麼說我心裡就敞亮多了……”
…………
畢竟問題很多,
許知秋和那帝俊這一場談話持續了好久,直到二人都有些膩了。
二人在村兒裡轉了兩圈,最後尋了處村邊河沿上的斜土坡,坡上正好生長著綠油油的水草。
那帝俊坐在土坡上把懶腰抻個不停,許知秋則守在一旁。
畢竟事兒大,他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
這時,一陣童謠從遠處傳來。
卻是個蓬頭垢麵的泥娃子騎在一頭大青牛的背上,正路過河沿兒。
那娃子嘴裡唱著上古童謠,嗓音質樸清脆。
帝俊老遠指著那娃子,頗有得色:
“這是我兒時玩伴,我記得他十二歲時還總拉褲兜子,有一次我帶著他們偷看一寡婦洗澡,正看到那寡婦用指頭解乏的妙處時,他說死憋不住了,我便拿一根搗米的杵子給他塞上了,哈哈哈!”
“……”
汙言穢語端地不堪入耳,許知秋心說這哪還有個天帝的模樣兒啊
這時,那邊娃子也發現了他,朝他招手:
“俊~跟誰聊閒呢耍子去耶~”
帝俊起身揮了揮手,露出純真爽朗的笑容,以及一副潔白的牙齒,吆喝回道:
“行,等一晌~”
“你好像很高興啊”許知秋自認為這話算不上憐憫。
“誰能理解啊……”
帝俊麵有悵然,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見的疲倦:
“那個高高在上、征戰八荒的上古天帝,其實真不比鄉野村中的青牛稚子更快活,我熬了上萬年,如今終於能歇息了,這難道還不值得高興麼”
說著,又流露出深深的遺憾:
“隻是可惜啊,沒能踏出那最後一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隻是不多。”
先前聊天時,這帝俊和他說起:受人道大勢荼毒,他的元神逐漸凋零,眼下,終於也快到了寂滅之時。
屆時,這片借人道氣運之偉力構建——承載他兒時美好記憶的荒村,也就不會再存在下去了。
許知秋突然對他有些悲憫。
人死之後,可還會剩下什麼
連最後一絲痕跡都被奪走了,這死亡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登天尋道一世空,到頭來,卻羨稚子駕青牛。
難,
真踏馬難啊。
“行吧,再給我撈點乾的,麻煩什麼時候來”
許知秋指著上邊。
“此虛空升龍道,乃是伏羲大神死後遺留的通天神木的樹乾所化……”
帝俊抬手一揮,上方穹宇,隨即顯化出那條斑駁古舊的青銅古道的虛影。
那虛影大到貫穿碧落,仿佛是某種高維存在,屈尊於此方天地的一介投影。
“再有不到一年光景,這座虛空升龍道就會開啟,屆時它再不是這等規模,將會大到充塞天地。”
“一年”許知秋皺眉,“時間有點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