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前麵的那個就是柏開霽吧?”
放學時間,一群痞裡痞氣的中學生聚成一個小團體,對著前方獨自一人的銀發少年指指點點。
“可憐……小小年紀父母就都去世了,以後的日子他一個人可怎麼過啊?”
這些人怪聲怪氣的挑釁和冷嘲熱諷的話語讓銀發藍眸的少年停住了腳步。
“嘿嘿,聽說他就是在上個學校組團鬥毆被開除才會轉到我們學校……也難怪,沒家教的孤兒是這樣的ww”
“真不知道他天天冷著一副臉、仿佛誰都欠了他幾百萬星幣的模樣為什麼這麼受女生們歡迎!這種慣會裝模作樣的小雜種就該好好教育一下……”
“嘶——他還瞪過來了?好膽,今天就讓這小子見識一下哥兒幾個的厲害!”
“嗚嗚救命啊!有人打人啦!!”
……
“哢噠”一聲,校長室的大門被關閉,身穿軍裝的監護人一號帶著年幼的柏開霽走了出來。
“你自己說,這已經是你第幾次被退學了?”坐進停在校門口的飛行器,看著副駕駛位上垂頭不語的少年,監護人一號也不由得感到有些頭疼,“有了這樣的記錄,全聯邦哪裡還有學校敢接收你啊?”
“……這並不是我的錯。”冷麵的少年沉默許久,才蹦出一句回複。
“就算一開始不是你的錯,但當你將他們打進醫院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是你的錯了。”歎了口氣,監護人啟動了飛行器。
“……”少年扭過頭,看著舷窗外被飛行器甩在後麵的學校握緊了拳。如無意外,這就是他最後一次來到這裡了。
剛剛以一己之力挑翻了八九個同齡人的他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嘴角前額也都被打得破皮流血,但這小孩就是倔強地一聲不吭,仿佛這些傷口都不存在一般。
當然,他也沒有哭。
自他的父母去世後,柏開霽就發誓再不會為任何無關緊要的人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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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監護人一號所預料的那般,在被第七所學校開除後,再沒有學校願意接收身為“問題兒童”的柏開霽;而工作繁忙、常年隨軍在外征戰的監護人們也不能一直留在家裡照顧小孩,為此感到很是為難。
三年前,柏開霽身為第七軍將官的父母在星空戰場光榮犧牲,以平民英雄的名號被聯邦政府樹為典型、廣為宣傳,但這些榮譽卻並沒有讓失去雙親的柏開霽過得更好一點。
還好與他父母交好的戰友們自發地成為了柏開霽的監護人,才沒讓這小孩免於被送入救濟院的命運。在這些叔叔阿姨的輪流照看下,柏開霽總算好好成長到了十四歲。
就柏開霽接下來的求學問題,這些監護人們展開了激烈的爭討。
“要不就讓開霽在家休息幾個月吧?很快他就年滿十五歲了,覺醒成為哨向後可以直接前往白塔……”有人提議道。
柏開霽的父母都是
哨向,按理來說他覺醒成為哨向的幾率是百分之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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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第七軍吧,”打斷了監護人們的爭執,在一旁圍觀的少年插言道,霧藍色的眼中滿是堅定,“我要參軍。”
“不可以!”毫無意外地被全體監護人拒絕。有了柏開霽父母在戰場上遇難的先例,他們絕不願看到柏開霽步入雙親的後塵。
可是,少年已經下定了決心,而且非常堅決。
“即便你們現在阻止也是無效的,”從終端中調出之前查好的征兵條例,柏開霽將之展示給麵麵相覷的監護人們,“聯邦法律規定,哨兵向導在十五歲後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參軍,旁人無權乾涉……”
這下,柏開霽參軍的事情再無阻力。
特彆是在他幾個月後覺醒成為了S級哨兵後,柏開霽一加入第七軍就被選為了精英培養對象。
作為父母曾經服役的老部隊,第七軍上下本就對柏開霽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再加上柏開霽那近乎妖孽的機甲操縱天賦、天生的領兵指揮意識和戰鬥起來不要命的作戰風格,很快他就在那屆的新兵中脫穎而出、沒幾年就成功擁有了自己的隊伍。
後麵發生在柏開霽身上的一切就如同星網文學作者筆下的爽文情節一般。
無論是軍團大比還是機甲聯賽,隻要有柏開霽參賽彆人就休想肖想第一的位置;他不僅帶著手下將士們差點就將外域的星盜徹底肅清,在收繳了無數星盜財寶的同時闖下赫赫凶名、榮升三星上將;還被軍部選定為新一代軍人的門麵、成為全聯邦家喻戶曉的明星將官……
曾經那些開除他的學校此時都將他的名字掛上了名人校友牆,那些組團霸淩反被他打進醫院的人也開始在星網上與他稱兄道弟,一個個戴上了完美的好同學麵具;雖然柏開霽此時已經根本不在意這些了。
就連第七軍的軍團長也開始帶他熟悉軍部的各個部門、出席各大會議;儼然將他當作了未來的接班人培養。
柏開霽的未來似乎已經注定一片光明,當時所有人都這麼想,包括柏開霽自己。
直到這個哨兵發現自己始終找不到可以匹配的向導,在一次次剿滅星盜和對抗星獸的作戰中精神力使用過載,最終在星空戰場上當場精神海崩潰、開始敵我不分地發動攻擊——
軍部足足出動了五名S級哨向才將發狂的他控製住、送至第七軍的療養院雪藏;至此,這枚閃亮的將星剛剛升起就宣告隕落,徹底在聯邦人民的麵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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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療養院的這兩年,為了治療好自己崩潰的精神海柏開霽嘗試儘了所有的方法,但卻始終無解。
曾經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們需要靠拘束服、約束床、鎮定劑和肌肉鬆弛劑才能將精神時好時壞的他控製住,但隨著他的精神海崩壞日益嚴重,很快就不再需要這些外物了——以柏開霽當前虛弱的身體,
隨便來個C級哨兵就能將他壓製。
到了這時,隻能靠S級向導的精神疏導延續生命的柏開霽精神終於趨於穩定,軍部甚至批準了他的部下可以前來探視、他也能夠外出與他人接觸;但是據給他治療的向導所說,這反倒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情況。
“這意味著您的精神海已經即將走向終結,將軍,”結束了本月的精神疏導,身穿醫生白褂的向導看著柏開霽,眼中流露出些許不忍,但還是將噩耗告知:“如果您還是找不到與您匹配的向導,最晚半年後,您就會因精神海徹底崩潰而變成毫無理智的武瘋子或徹底腦死亡……”
這話讓柏開霽的心涼了個透徹。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如同那中古神話中所記載的瓶中惡魔,但無論他願意許諾給予那位未知的拯救者一座金山還是將其一口吞掉,他的向導都始終沒有出現。
這個世界那麼大,竟然沒有一個能夠與他契合的人……每每想到此處,就連柏開霽自己都覺得無比荒謬,但這荒謬的事情確實就發生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力。
然後,時間很快來到半年後,醫生曾經宣告的死亡時間線已過,可柏開霽仍然還在頑強地活著。
身體已經變得無比虛弱,意識也時而混沌時而清醒,有時候柏開霽都好奇自己為什麼還在苦苦支撐、撐到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莫名其妙地,他總感覺自己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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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在那年的冬春交接之際的夜晚,柏開霽最終還是等來了他一直以來苦苦等候的那個人。
二十六年以來唯一的一封匹配申請郵件出現在他的星網郵箱,銀發藍眼的哨兵顫抖著手打開申請函,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向導的臉——
半長及耳的黑發,帶著笑意的黑眸,金絲邊眼鏡為這人平添幾分溫和無害的書卷氣。
即便在身邊的副官口中,這個向導似乎是一個心思叵測、熱衷於名利地位的騙子,但柏開霽仍然毅然決然地兩年以來第一次申請了外出、當晚就前往了那人所在的白塔。
在近乎百分之百的匹配度麵前,這些統統不重要。
瓶中的惡魔終於獲得了解救,作為回報,惡魔與解救者簽訂了契約、將自己的一切財富拱手送上;前提是解救者與他不進行任何感情和利益捆綁。
當時的柏開霽覺得自己這樣做簡直明智極了,但卻沒成想,這卻成了日後他最為後悔的決定。
當他發現自己被那個向導深深吸引、想要與其關係更進一步卻被婉拒的時候;當他察覺到那個向導身邊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圍繞了無數追求者,自己卻毫無立場阻止的時候;當他看出那個向導在刻意地與自己保持距離、避免對自己產生依賴的時候——
柏開霽都會想,如果那天與陸琛初見之時,自己沒有與他簽訂那個勞什子協議、而是直接發起結成固定哨向申請的話,他們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凡事沒有如果,也不能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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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陸琛的愛意是何時開始滋生的,柏開霽自己也說不清楚。
愛上雙黑的向導仿佛出於他的本能,一切發生得水到渠成。
是在手把手教導陸琛機甲操作時將向導整個人圈在懷裡、嗅到的淺淡玫瑰香氣;是看到陸琛將自己下廚做的料理全部吃乾淨時心中生出的隱秘喜悅;是被身為學生的陸琛用A011的光劍將自己一劍穿心時跳動得格外劇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