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1 / 2)

沈屹川與那孩子的第一次相見,是在人間界的一間破敗廟宇之中。

那時的他還不是劍閣閣主,慣用的隨身佩劍還是丹心;修為卻已經突破大乘、被冠上了正道第一人的名頭。

而這次下界,他正是奉宗門之命,來人間界尋那天機閣預言中將會動蕩二界的魔子。

彼時,人間的戰火已持續十餘年。如今新朝初建,九州四海百廢待興,看似枯木逢春、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下,是無數遍布市井小巷和地頭田間,無法遮掩、卻又被當權者視之不見的舊日傷痕。

——戰爭的陰影雖然已經這片土地上遠去,可也遺留下大量的流民,而那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失去了親人、沒有了家庭,無人庇護的他們就如無根浮萍一般在這世間飄搖,隻需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雪就能輕而易舉地終結他們此世的性命。

能夠在戰亂中幸存,他們無疑是走運的;可有時候,活下來的人所要承受的痛苦往往會更勝於死者,一些心智不堅定之人如若遭逢大難、世間親朋儘數死絕,最終往往也會經不住世事磋磨,選擇自我了斷。

可那孩子不同。

破敗不堪、四處漏風的寺廟自然無法阻攔今晚的暴雪,卷著雪花的北風在冷得像冰窟一般的廟內呼嚎,蜷縮在神龕下的蒿草堆中的男童已經被凍得嘴唇發紫、四肢僵硬,如同一隻即將死亡的幼貓。

但沈屹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正在熊熊燃燒的求生火焰——

他就像一株被壓在巨石下卻仍要頂破石頭鑽出來的野草,即便已經渾身傷痕、在這數九寒冬中凍得瑟瑟發抖,也想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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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悄無聲息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白衣劍修四目相對,似乎是以為自己出現了凍僵前的幻覺,那孩子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試圖用疼痛驅散此時眼中的幻境。

這一口他用了狠勁,咬得極深;蜿蜒的血線出現在男孩滿是臟汙,看不清容貌的臉上、自他的下巴流進脖頸,最後在單薄的破舊麻衣上暈染出暗紅色的花。

應該是很痛吧。沈屹川看到那孩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身體也蜷縮得更緊了。

這就是全修真界都恨不得除之後快的所謂魔子嗎?白衣劍修垂眸不語。

甚至都不用他親自動手,單是今晚的夜雪就足夠斷送男孩的性命——如此孱弱的孩子,日後真的能夠傾覆二界、犯下滔天罪業嗎?

沈屹川手中那把本來已經舉到半空中的丹心靈劍最終還是被收回了腰間的劍鞘。

天道貴生,眾生求活。他又怎能以一個還未發生的預言就輕易斷送一條性命?

完全沒有在意那孩子身上的臟汙,白衣劍修輕輕俯身,將幼貓一樣的男孩從蒿草堆中抱了出來。

小孩身體單薄,抱起來輕飄飄的,仿佛毫無重量。

給對方身上施加了一個除塵咒和一個保暖咒,沈屹川才發現,除卻一

身汙垢後的男孩有著一副極好的相貌,

哪怕是放在人均姿儀上佳的修真界也極為亮眼——

膚白勝雪、雙眸如墨,

一點紅痣現於眉間。這哪裡像是魔子,分明是個仙童。

男孩說他名叫【陸琛】。

男孩眼中滿是希冀光彩,怯怯地抓緊了沈屹川的衣袖,問他是不是神仙。

他問他,能否收他為徒。

然後,帶他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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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世間十餘年,早已看遍世間百態,男孩早就已經對他人流露出的善意或惡意極為敏感;在雪夜遇到這樣一位怎麼看都宛如仙人一般的存在,他說什麼都要抓住這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掙脫世俗泥潭、去往高處。

更彆提,這個看似與今晚風雪一般冰冷的仙人,懷裡竟是溫暖如春。

沉默良久,腦海中百般思緒糾纏,沈屹川終是開了口。

“那麼,陸琛,你可願拜我為師?”在男孩頭頂輕輕揉了揉,這位修真界正道第一人已然於心中做下了決定,並在男孩身上種下了禁製、封閉了他的二星絕脈體質,將其帶回了修真界——

如果陸琛當真如預言中描述的那般,乃是一柄會鯊滅二界眾生的魔劍;那就由他沈屹川來做劍鞘,蔭蔽這柄利劍的鋒芒,令其再也無法染血。

亦或是,做這柄利劍的折劍人。

“沈屹川願以此身擔保,如若此子墮入魔道,我必親手除之,而後自廢修為、甘願於劍塚中守劍百年……”

那一日,返回劍閣後的沈屹川在劍閣閣主大殿中,麵對全劍閣高層單膝跪下。

本不擅口舌的他用儘了他能想到的一切理由,並為此發下了心魔誓言,與那位預言中的魔子定下了此世的師徒緣分;卻沒成想,他們日後的緣分糾葛要比他想象得還要深得多。

因著陸琛本身的特殊,再加上這還是他此生第一次收徒,當年還未成為劍閣之主、被宗門事務所累的沈屹川在對陸琛的教育上更是花費了十二分的精力。

而陸琛也沒有讓他失望。

不僅上敬宗門長老下與同門友善,一點也不喜與人爭鬥的陸琛妥妥的一個正道胚子,一點兒都看不出他會是預言中的那個魔子。

不僅如此,陸琛的修行天賦也絲毫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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