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民心(1 / 2)

“趕了出來,為什麼?這位新任縣令是何人?”

呂摯沉默片刻,突然皺著眉頭回道:“公子可是皇族中人?”

“是。”

“那公子對我們北離人如何看待?”

楚昭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如今安山已是我西楚的國土,隻要安山治下的百姓,不管是北離人還是其他人,都是我西楚的子民。”

呂摯點點頭,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歎道:“這位新任的縣令是西楚皇族,聽說是陛下的族叔,至於趕我們出來,是因為朝廷要遷移西楚人來此。”

對於嶽麓城的情況,楚昭一清二楚。

嶽麓城早就負擔不起接二連三遷移而來的西楚舊民,將一大部分西楚舊人轉移到其他地方,是他製定的國策。

偏偏安山距離嶽麓最近,朝廷自然而然會往安山城轉移大量的百姓。

當然了,除此緣由之外,大概也跟曆史遺留的兩國仇恨有關。

但不管有多少緣由,這種將全城人都趕出來的一刀切做法,依舊讓楚昭怒從心頭起。

要知道,安山可是離大本營嶽麓城最近的一縣,可從他一路走來看到的情況,安山卻是所有收複城池中,治理最差的一個縣。

楚昭強壓下心頭的火氣,開口道:“呂兄曾是安山城令,對安山頗為了解,依呂兄看,安山在原本的基礎上可以接納多少人?”

“這……”呂摯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才沉吟道:“安山城其實能接納的百姓不少,隻是治下的土地大多在世家大族手中,除非西楚朝廷將他們驅離,隻是這幾乎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看來這位西楚皇族公子,對於朝政並不了解,明顯是邊緣人物,能幫我們解決嗎?

呂摯心裡如此想著,忍不住歎了口氣:“公子有所不知,朝廷,尤其是西楚這種剛剛建立的朝廷,尤為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說來慚愧,當初我之所以投降西楚,也不全是為治下百姓考慮,主要也是因為城中世家大族先一步投了西楚,我們無力反抗西楚大軍。”

楚昭點點頭,繼續問道:“若是呂兄現在是安山縣令,有十萬百姓遷移來此,可有信心處理好安山的問題,讓大家和諧共處?”

呂摯一愣:“公子有這麼大的權力?”

“一個縣令而已,我還是能做主的。”楚昭淡淡笑道:“呂兄可以和我談談你的想法,若我覺得可行,安山縣的縣令就是呂兄你的。”

呂摯心頭一震,態度一下恭敬了不少,回道:“其實西楚朝堂發布發政令,已經很妥善的解決了楚公子提出的問題,隻是朝廷政令到了下麵,想來楚公子也懂。”

不外乎,因為麻煩施行一刀切,或者陽奉陰違,做表麵功夫等等。

簡單來說,就是懶政怠政。

要不然就是,一朝得勢便猖狂。

見楚昭點頭,呂摯繼續道:“原本我是想親自去嶽麓城,隻是內子病重……其實眼下隻要西楚朝廷能做到政令合一,問題就不大了。”

除了這種拍馬屁,聽起來十分假大空的話之外,呂摯也在耕地、防疫、雙方百姓融合等等各方麵,細談了自己不少的想法。

聽得楚昭連連點點頭,聽得沈希奪歎息不已。

至少在他看來,呂摯當一個安山城令屈才了,這分明是一個能在天啟城做六部尚書的棟梁之才。

這一談就是大半個時辰,此時天色已然大亮,這片難民營也變得熱鬨起來。

楚昭告彆呂摯,帶著沈希奪和護衛們在難民營中溜達了一圈。

可見難民營中的食物非常緊缺,因為食物的短缺,這片難民營內的住民普遍麵黃肌瘦,氣色衰敗。

楚昭一路緊皺眉頭,之後又返回了呂摯一家的住處,開門見山地詢問道:“呂兄,方才我轉了一圈,發現此處食物非常緊缺,難道朝廷沒有對你們發放救濟糧?”

呂摯此時正在跟妻兒煮粥,鍋中米粒清晰可見,聞言淡淡地嘲諷道:“新任縣令本就想將我等趕走,又豈會發放糧食給我等?”

說著,呂摯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一下情緒:“其實一開始西楚朝廷對普通百姓也有發放救濟糧,對百姓也很好,反正從西楚頒布的政令來看,是北離朝廷遠遠不及的,起碼我不後悔,甚至慶幸投降西楚,隻是新任縣令。”

呂摯頓了一下,歎息一聲,嗤笑道:“也不是沒有發放救濟,隻不過領糧的不是尋常百姓而已。”

楚昭正要開口,忽然難民營外圍傳來一陣打鬨聲。

聽到聲音,呂摯臉上浮現起憤恨之色,對含著手指站在灶台前的女兒說道:“心兒,保護好伱娘,爹爹去去就來!”

言罷,他操起一根木棍朝喧鬨聲傳來的方向趕了過去。

不用問,楚昭也知道官府的人和難民營的人起了衝突。

連忙跟上呂摯,卻見呂摯腳步一頓,皺著眉頭說道:“楚公子,你就不要趟這趟渾水了。”

“帶我去看便是。”楚昭沉聲道。

他的臉色陰沉無比,那氣勢與方才笑容滿麵簡直判若兩人,讓呂摯頓感不寒而栗,下意識便順從了他的話,帶著他前往了嘈雜聲傳來的地方。

正如楚昭所料一般,隻見遠處數百名穿戴一致的兵卒,正在與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漢子發生衝突。

前者,手持清一色的棍棒,後者五花八門,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充當武器,雙方廝打在一起,毀壞了旭東難民的棚屋,場麵極其混亂。

從場麵上來看,難民一方是占據上風的,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據呂摯說,這裡有四五萬人,雖然都是普通的百姓,但也有身強力壯之人,區區數百名兵卒,又豈是如此多難民的對手。

“都住手!”

呂摯一陣大吼,混亂的場麵漸漸平息下來。

看得出來,他還是頗有威望的。

其中兵卒一方,一個看起來是頭頭的男人,朝呂摯抱了抱拳:“呂大人。”

呂摯臉色有些冷:“趙大人,官府真要對我們趕儘殺絕?”

“楚縣令說了,今年年節之前,所有人必須遷往他處,否則……”

姓趙的官員沒有說否則什麼,搖頭歎息一聲,勸說道:“呂大人,您有大好前程,何必與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呢?”

“他們是本官治下的百姓,當初本官投降西楚,便是為了讓他們不受戰火波及,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本官豈能為了一己之私置他們於不顧。”

呂摯大義凜然的說著,隨即冷哼一聲,叱吒道:“楚縣令與城中世家大族勾結,逼迫平民百姓,置朝廷政令於不顧,本官必將去嶽麓狀告於他。”

“縣令老爺乃陛下族叔,陛下又豈會處置他,何況呂大人能活著去到嶽麓嗎。”一個看起來尖嘴猴腮的兵卒冷笑道,一看就是城中大戶人家的狗腿子。

“是嗎?我倒是想看看這位族叔是如何的隻手遮天。”

楚昭領著一行人走了出來,他的話音並不高,卻讓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以至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向了他。

難民營的人眼中露出了幾許疑惑,士卒一方也有不少人一臉意外,不過他們之中還是有認識楚昭的,畢竟早在嶽麓城的時候,楚昭也經常在街上晃蕩。

於是乎,百餘人直接跪了下來:“我等拜見陛下!”

“陛……陛下?!”

“西楚陛下?!”

一時間,眾人大眼瞪小眼,小聲議論起來,場麵再度嘈雜起來。

楚昭望向近在眼前的那位姓趙的官員,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你回去,告訴朕那位族叔,讓他一炷香之內,滾到朕的麵前來。”

“是,是……”

姓趙的官員想都沒想,連滾帶爬的跑向安山縣城。

“楚公子,你……你是西楚皇帝?”

呂摯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楚昭,一副白日見鬼的表情,指著楚昭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重新介紹一下,楚昭,西楚皇帝。”楚昭笑了笑,隨即打趣道:“不過呂大人你是不是應該稱呼我為陛下,而不是西楚皇帝?”

本以為楚昭隻是西楚皇室中的重要子弟,誰曾想竟是皇帝。

呂摯突然發現自己有點蠢,早就聽說西楚皇帝楚昭俊美不似凡人,而眼前這位也生得俊美非凡,他怎麼就沒敢往那位身上去想呢。

呂摯愣了愣,當即跪了下來:“草民呂摯,拜見陛下!”

他這一跪,讓所有人都跟著跪了下來。

“草民拜見陛下!”

而後場麵再度嘈雜起來,那些難民紛紛湧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懇請楚昭幫助他們,為他們做主。

場麵實在過於混亂,好似耳邊有千萬隻鴨子在嗡嗡直叫,讓楚昭這個堂堂大逍遙的高手都耳朵發震,隻好連忙喊道:“諸位,諸位,都稍安勿躁,既然朕來了,你們的問題,朕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聽到楚昭這般信誓旦旦地保證,附近的難民才收了聲,場麵才安靜下來。

見此,楚昭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呂摯,話尚未出口,呂摯便一臉訕訕的行禮道:“陛下,草民方才多有得罪,還望陛下恕罪。”

之前交談之中,呂摯雖然對西楚朝堂頒發政令頗為推崇,可對他這個當甩手掌櫃的皇帝,卻是頗有幾分怨言,再加上剛剛那一指,說他不敬也沒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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