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昂糾結不已,但最終還是按下了求助鍵。
他想了那麼多帥氣的出場方式,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隻能牢子裡黯然神傷。
讓老祖宗撈人的該不會隻有他一個吧?!
紀子昂崩潰捂臉。
萬一被某個討厭的家夥知道,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嗚嗚嗚——!
那位獄友不管紀子昂,將紀子昂拔出來後便自顧自走向角落的稻草堆坐下,然後詢問出聲。
“你是哪家的公子?”
紀子昂身上的紅袍雖然款式簡單,可布料卻是柔暖細膩,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
“我隻是個普通人啦。”
紀子昂抹了把臉,爬出沉痛,理了理額前更加淩亂的兩綹劉海須,隨口應到。
“至於老祖宗嘛,當然就是我那威武霸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啦!”
獄友:……
“你是皇族?”
紀子昂扭頭看向對方——
他的獄友約莫三四十歲,衣衫襤褸,頭發淩亂,絡腮遮麵,唯有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紀子昂撇撇嘴,跑到他對麵盤腿坐下,“哪能啊,我要是皇室我還能在這蹲局子嗎?”
“大秦法治,你就算是秦始皇,也得受刑。”
那人掃了一眼紀子昂,覺得紀子昂蠢,放鬆身體隨意躺倒在稻草中。
紀子昂經這一提醒,恍然,“好像有看過,大秦的確是同罪來著。”
看來他挺直的鼻子保不住了。
紀子昂摸著自己的鼻尖,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再想,專心和這位獄友聊聊人生。
“大哥你在這住了多久啊?”
怎麼看上去這麼潦草……
“在下不才,已經在這雲陽獄住了十年零一個月了。”
“啊?”紀子昂一臉震驚。
“十年都還不放你出去嗎?你犯了什麼法啊?”
“牢獄三十載,在下一生清貧,沒有足夠的銀錢可以贖刑,不如在這住著。”
獄友兩眼一閉,神色平靜,“反正吃食用度不用操心,得過且過罷了。”
紀子昂見這人擺爛的樣子,一時語塞。
“……你到底犯了啥法?”他更好奇了。
這人似乎毫無避諱,絲毫不在意紀子昂的窮追不舍,無所謂道。
“也沒什麼,就是品讀了一番陛下的真跡,評了一句秦始皇字醜而已。”
“啊??”紀子昂大為震驚。
不知道是想到什麼,獄友重哼一聲,囔囔道。
“大篆結構本來就繁瑣,還寫得大開大合。氣勢是有了,但形如鬼畫!誰看得懂?說他兩句還惱羞成怒!”
中年男子憤憤下定論:“暴君!不可理喻!”
紀子昂:“啊???”
不是!大哥!
能看到秦始皇的文書,還能回懟回去,您是什麼人啊?
難不成……他不是落地成盒,而是天降天命圈??
紀子昂眼睛唰地亮起,“小弟紀子昂,請問大哥尊姓大名?”
“在下程邈。”
“哦——程邈大哥呀!”耳熟…
紀子昂陷入沉思。
耳熟…嘶…耳熟,很耳熟!!
想不起來。
見紀子昂緊皺眉頭,程邈以為這位興奮的小兄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開始後知後覺地惶恐。
想了想,還是安慰道:“小兄弟,無妨。你沒了鼻子也挺俊,雖然以後務工困難了點,但是大秦需要的工力大,一天的工錢也有8錢,支撐日常生活綽綽有餘。”
程邈裹裹單衣,“至於上訴到秦始皇那……”你就彆想了。
“紀子昂何在?!陛下召見!”衙吏匆匆忙忙跑進來,打斷程邈的話。
程邈:???
不是,兄弟,你真認識秦始皇啊?!
*
雲陽獄正堂前。
衙吏位列兩邊,腰間挺直,目不斜視。
一身黑袍的帝王則是坐於上位,右手杵著案前,撐著腦袋閉目養神,但平靜的威勢更加迫人,周圍空氣靜凝,眾人不禁放慢呼吸。
嬴政本來可以不用親自來的,但是“同文”這件事一直的心頭縈繞,而丞相府正好也在北城,兩個地方順路。
索性安排好一切,打算接到人後一起前往丞相府。
“秉陛下,罪犯紀子昂已帶到。”
像是擱淺的魚兒歸水,眾人不約而同地大呼一口氣。
嬴政剛一睜眼,便見一位氣宇軒揚的男子披著暖陽,踏殿而入,鏗鏘有力的自我介紹緊接其後。
“世上零瑣乃至匪夷所思之事,皆可成為大眾趨勢。”
大學生帶著朝氣蓬勃的笑容,向嬴政一供手,“在下紀子昂,很榮幸能為陛下分憂。”
見對方身上熟悉的紅衣,趙高眼底劃過一絲思索。
嬴政對這位陽光的大學生第一觀感很好,含笑點頭道:
“免禮。”
“陛下……”
紀子昂聽到嬴政的聲音,倏地淚光一閃。
嬴政站起身剛走到堂前,剛打算扶一下對方,就見對方神色一變,哭喪著臉一個滑鏟撲向嬴政。
步履如飛,拔刀聲四起。
趙高反應最快,頃刻之間就已經衝到嬴政身側。
寒光一閃,匕首堪堪落到對方的脖頸十公分的地方停下,趙高一時進退兩難。
紀子昂臉埋到嬴政長袍間,不知道自己離重開近在咫尺,嚎啕大哭道:
“嗚嗚嗚嗚——!政哥,我就正常和小姐姐搭話也犯法嗎?”
嬴政:?
趙高:……我砍還是不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