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昂的反應超出對方的意料,小孩愣愣道:“怎麼施法?”
“這你就問對人了。”
紀子昂麵容一正,扒拉扒拉桌子上的鹽,隨著紀子昂的動作,原本散落的鹽逐漸堆積,落入白皙掌心裡。
紀子昂左手捧鹽,右手握拳,食指和中指合並,肅穆地念到:“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兩人:……
林月華和姚以晴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感受到沉默的無言。
哪成想對麵的小孩毫無防備心,在紀子昂地“悉心教導”下,也捧著鹽對準紀子昂念叨。
等小孩念叨幾遍後,紀子昂蹲下身,嚴肅地告訴對方,“做得很標準,以後遇見一位同樣穿紅衣服的臭屁小子,就這麼做知道嗎?”
小孩懵懵:“為什麼?”
紀子昂眼眸眯起,語中滿是耐人尋味:“因為他的道行深,你要驅了他,可就是鹹陽第一厲害的‘小爹’了。”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頭,紀子昂忽悠地正起勁,頭頂一黑,眼前的小孩被一雙手猛地抱離原地。
以為是哪裡來的人販子,紀子昂下意識身後錮在小孩的腰間,對方也不甘示弱,小孩被兩人拽到懸在空中傾斜。
紀子昂抬頭罵到:“哪裡來的人販子!竟然敢當眾拐人!”
紀子昂的聲音不大,奈何他們周圍空無一人,在安靜的街道上尤為明顯,躲在遠處看熱鬨的百姓聽得一清二楚。
“人販子”一詞激起千層浪,正義感瞬間戰勝恐懼,百姓們三步並兩步,就將對方圍了起來。
抱著那名孩子的人是一名婦女,約莫二十來歲,麵帶怒氣。
“你才是人販子!我是孩子他娘!”
紀子昂沒有放手,反而是看著夾在兩人中間的孩子,問道:“你認識……”
等看清這名孩童的麵色後,紀子昂話音一頓,慌亂地問道:“喂喂!你怎麼了?!”
剛才還精神熠熠的小孩此時麵容漲紅,胸口劇烈起伏,呼吸似乎有些不暢,在呼吸間,胸前突兀地隆起。
那名婦女低頭看清孩童的症狀後,也大驚失色,慌忙將紀子昂的手拍開,將對方抱在懷中,輕輕拍了拍對方肉嘟嘟的臉蛋。
“寬兒!寬兒你怎麼了?!”但對方毫無反應,隻是一味地喘著粗氣。
女人手心顫抖,連聲音都帶上了些許顫音,“寬兒,你說句話,睜開眼睛看看娘啊!”
一道紅色的身影跑到幾人麵前蹲下,正要觸碰到寬兒,女人便慌忙將懷中的孩子朝自己的方向攏了攏,明顯不想讓姚以晴觸碰。
姚以晴蹙起眉頭,女子抱著孩子往後挪了幾步,無助地看向周圍的百姓,尋求幫助。
“有大夫嗎?!”
人群中陡然走出一位老者,女子眼前一亮,對方是有名的鹹陽神醫。
“陸大夫!快救救寬兒。”
陸大夫上前一把握住名叫寬兒的孩子的手
腕,開始診脈,放下對方手後,觀察寬兒的眼球,伸手碰了碰胸前鼓起的大包,因疼痛,寬兒發出一聲低吟。
大夫搖頭道:“脈象虛浮,呼吸急促,胸前積氣,此乃難見的喘症,發疾如此迅速,恐無力回天。”
“怎、怎麼會這樣……”女子嘴角大張,破碎的話語一出,眼淚奪眶而出。
“陸大夫!求求你救救寬兒!他才六歲啊大夫!!”
哪怕是見證過太多的生死,老者還是心下難過,卻搖頭歎息:“恕老夫才疏學淺,有心無力。”
明白對方確實是束手無策,女子崩潰大哭。
紀子昂一時也無法接受,剛才好好的人,這會兒就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突然想到什麼,紀子昂扭頭看向姚以晴。
姚以晴上前,而這名女子此時隻是抱著寬兒抽泣,沒有餘地避諱身著紅衣的姚以晴。
姚以晴看著寬兒的胸口,語速極快。
“這是自發性氣胸,氣胸量已經超過30%以上,需要立即進行手術,不然會有生命危險。我或許有法子,但是設備不完全,有一定的手術風險,隻有50%的成功幾率。
你要他英年早逝,還是嘗試搶救,抓住著一線生機?”
女子似乎是有些猶豫,姚以晴嗤笑道:“人命關天,就算在你眼前的是邪祟,也沒有人會猶豫地跪拜。”
女子淚流滿麵地抬頭,和姚以晴對上視線,姚以晴緩下臉色,眼眸真誠:“況且,我是名醫者。”
說完,姚以晴伸手調整寬兒的身位,女子雖然沒有說話,但禁抱寬兒的手不禁鬆了些力氣。
寬兒靠著女子,半坐於地,姚以晴伸手診脈,她能夠感到手下的脈搏逐漸無力,仿佛對方的生命力一般。
姚以晴大聲道:“諸位有尖銳的物體嗎?我需要精釀的酒,越多越好!還需要細針、絲綢線和乾淨的布!”
正如姚以晴所說,人命關天,周圍的百姓一呼百應。
“穿肉的鐵鉤可以嗎?!”
“我家有酒!快!跟我去搬!”
“我家有針線和布!”
很快,姚以晴需要的東西就準備完畢,紀子昂和林月華上前打開酒蓋,潑到一旁的鐵鉤和針線上。
姚以晴和兩人說道:“大秦的酒精度數低,再多淋幾遍。”
兩人點頭:“好。”
姚以晴抬起一杠酒猛地淋到寬兒身上,浸濕女子的綻放長裙。
在酒液的加持下,寬兒胸前隆起的形狀愈發明顯,女子心疼地痛哭,卻壓抑著哭聲,生怕打擾到姚以晴操作。
等酒液流了遍地,紀子昂和林月華身上也暈開大片的酒漬,紀子昂連忙把鐵鉤遞給姚以晴,“大佬,都消完毒了。”
姚以晴扒開寬兒的衣服,再次潑了一缸酒上去,接過鐵鉤,看著渾身顫抖的女子,還未說話,一旁的林月華酒上前,和女子說,“我來吧。”
姚以晴一頓,點頭,林月華上前輕柔才女子懷裡接過寬兒,紀
子昂上前將女子帶到一旁,留給兩人足夠的空間,林月華朝著姚以晴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動的。”
姚以晴內心讚歎對方的細心,但手下動作卻是不停,示沾滿酒液的左手找準通常寬兒第三肋間的鎖骨中線,作為穿刺點,將尖銳的鐵鉤對準位置,高舉鐵鉤,麵容肅穆,手下猛地用力。
“噗呲!”
“寬兒!”
鮮血四濺,濺落到林月華和姚以晴白皙的臉上,兩人神情坦然,清晰的穿透聲落下,女子的驚呼聲響起,紀子昂猛地抓住想要掙紮著上前的女子。
“你冷靜一下!不要上前打擾手術!”
“你讓怎麼冷靜!她這分明是想要我兒死!”女子情緒激動,掙紮幅度扯得紀子昂一時也有些踉蹌。
此時,站在一旁的陸大夫出聲到:“夫人稍安勿躁,此法或許可行。”
女子動作一頓,不可置信,“真、真的?”
看著紅衣女子行雲流水的動作,寬兒胸前隆起的氣包也逐漸變小,陸大夫頷首:“令郎胸前積氣,隻能靠外界輔助排除。”
陸大夫一歎:“不過,最為重要的,還是看令郎事後的狀態。”
女子愣愣看著中央的那一片紅,腳下一軟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做祈禱狀。
手術一旦開始,醫者的專注力隻會放到眼前的患者上,這一小插曲完全沒有影響到姚以晴。
寬兒胸前的氣胸量逐漸排出,姚以晴拿起浸在酒中的針線,拔出沒入其中的鐵鉤,被堵住的鮮血肆意地蔓延在酒液中,姚以晴動作極快地,將傷口細致縫合。
大秦的針是直針,因此姚以晴縫製時尤為小心,這也就導致針穿過皮膚密密麻麻的痛感,引得已經陷入昏迷的寬兒呼吸急促。
在最後一針穿過寬兒身體時,姚以晴認真地打了個漂亮的活結,用酒精輕柔地擦拭掉傷口表麵的血珠,姚以晴這才舒了口氣。
“可以了。”
林月華一直挺直酸痛的腰背也不由放鬆些許。
女子上前看著寬兒胸前宛若蜈蚣的傷痕,默默無聲地流淚。
姚以晴囑咐道:“注意傷口防護,我待會兒開一些消炎的中藥,一日三餐按時吃,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來找我。”
姚以晴一頓,“物資有限,縫合的線用的是棉線,隻能暫時將就用著,等我明天把羊腸線弄出來,你把他帶來。”
女子收回觸摸寬兒的手,“噗通”一聲向姚以晴跪下。
“恩人!是民婦愚昧無知,還望恩公見諒!”
姚以晴搖頭視線掃過眾人,意有所指:“不過是一身衣服,能代表什麼?愚昧。”
姚以晴救下寬兒這一手,的確足夠說明問題,眾人不禁老臉一紅。
“這……這不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姚以晴嗤笑,言下之意不明而喻,眾人打哈哈道:“哈哈哈,這不是被小娘子點醒了嗎哈哈哈!”
“就是就是!還是小娘子清醒!”
姚以晴:……
姚以晴無可奈何,一旁的紀子昂看著眼前的其樂融融的場景,麵露複雜。
這可怎麼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