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這孫老大為人還不錯,加上幫忙的足也有十幾個,有幾個是外地的,乾完活就走了,還有幾個留下來幫著修葺房子。

王鵬頭大:照常理推測,殺了人的話誰還敢留在原地,早一溜煙逃了。可要是罪犯在走了的那些人裡,天南海北,這要排查到猴年馬月。

舒闌珊拉了拉他的袖子。

王鵬正有些六神無主,竟沒有抗拒,鬼使神差地跟著舒闌珊往旁邊走了兩步。

背對著後麵眾人,舒監造一手提著包子,一手指著那王二的屍體,嘀嘀咕咕地跟王鵬說了幾句話。

看架勢兩個人似乎在商議什麼,最後,王鵬抬頭瞪著舒闌珊,乾咽了好幾口唾沫,他張了張嘴最終又沒吱聲,隻轉過身看著在場的這些乾短工的人。

那為首的工頭見他眼神淩厲起來,苦笑說:“王捕頭,怎麼著難道我們也有嫌疑?我們可是憑力氣吃飯,跟王二又無仇無怨,何況乾活的時候大家都在一塊兒,照壁也是咱們一磚一石砌起來的,誰還能在孫家人眼皮子底下殺了人藏了屍體不成?那可就神了!”

“彆著急,老子心裡有數,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真凶。”王鵬笑了笑,心裡有了底氣,王捕頭的笑也看著有幾分鋒利了,他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大家夥都是來幫工的,都帶著自己吃飯的家夥吧?”

工頭原本不明所以,聽他這樣說,立刻把自己的工具都拿了出來:“您說的是這個?”

那是一把鋒利的抹刀,上頭有木柄把手,下麵是弧形鐵,因為天長日久的使用,邊緣處已經磨的雪亮。

乾瓦工的基本都有這個,要用來砌牆,抹平,不可或缺。

其他的瓦工見狀,也都把自己的工具拿了出來,並排放在地上。

王鵬一一看去,當看到其中一個瓦刀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又驚訝又驚喜的表情。

飛快地看了眼旁邊站著的舒闌珊,王鵬問:“這是你的瓦刀?”

“……是。”瘦臉男人回答。

“你叫什麼?”

那短工一顫:“我叫陳四郎。”

“你好大的膽子,”王鵬冷笑著盯著陳四郎說:“殺了人,還敢大模大樣的留在現場!”

這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大家都震驚了。

工頭忙走過來分辯:“王捕頭,彆冤枉好人!你憑什麼這麼說四郎?”

王鵬指著陳四郎的工具:“你看看他的刀。”

工頭低頭看向那把瓦刀,看了半晌,眼中透出詫異之色,他皺著眉,不再言語。

旁觀的孫老大以及其他人卻都不明白,那分明是一把很普通的瓦刀,也沒有什麼血跡之類的,為什麼看一眼就要指認是殺人犯。

王鵬見工頭保持沉默臉色難看,心裡更加有數了。

“你們看仔細了!”王鵬指著地上瓦工們的工具,那些瓦刀,一概的都跟工頭所用的一樣,都是邊緣給磨得雪亮而鋒利,但是唯有一把,邊緣仍舊是鐵黑色,木柄也簇新,顯然是新的。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普通外行當然不明白,對於瓦工而言,瓦刀是吃飯的工具,一個好的瓦工一定有一把十分襯手的瓦刀,而且是用了多年獨一無二的,但是陳四郎的,卻是一把簇新的,這本身已經極為反常。

工頭身為行家,經驗豐富,不多會兒就看出了端倪,才不再做聲的。

王鵬看著陳四郎:“這不是你原來的那把瓦刀吧,說,你是為什麼殺了陳四郎又是怎麼把人放進照壁的!彆再嘴硬,那凶器你還沒有扔對不對?我派人一搜就能搜到!”

陳四郎麵如土色,被王鵬痛斥了這幾句,再也撐不住了,搖搖晃晃軟倒在地。

這王二的確不是好東西,有一次遇到陳四郎的妻子,竟也上前調戲,還把反抗的陳四郎打了一頓,陳四郎從來膽小,又怕羞恥,不曾把這件事說出去。

那天陳四郎收工後喝了點酒,無意中看見王二在孫家吵鬨,他酒力發作,想起自己受的屈辱,趁著王二不備,一刀把他劈死。

當時孫家因為修葺房子,牆邊空著一個缺,陳四郎趁著夜深人靜把屍體搬了進去,將白天砌好的牆磚輕輕揭下,把屍體放進去,又輕輕地把磚砌好,中間稍微搭了一層橋遮住,第二天早上他又第一個到了孫家,跟大家一起把剩下的工作完成,有他現場照應,大家也沒發現地下的蹊蹺。

陳四郎本可以不來孫家了,可殺了人後心裡一直不踏實,所以每天都來緊盯著。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天網恢恢。

“我不敢再用那把瓦刀,畢竟殺了人的,可又是跟了我多年的,我舍不得扔,現在包的好好的藏在家裡炕洞裡,”後悔也已經晚了,陳四郎喃喃地:“真沒想到王捕頭是這樣仔細懂行的人。”

王鵬乾了如此漂亮的一件事,引得百姓們嘖嘖稱奇,讚他英明神武,兩個小弟亦趁機大拍馬屁。

這樣大出風頭的時刻,王捕頭卻難得地覺著臉孔發熱。

他自覺有點兒受之有愧,可回頭看的時候,卻並不見舒闌珊的身影了。

這時侯的舒監造,提著自己那兩個包子,正搖搖晃晃地往芝麻巷方向去。

就在將到十字街的時候,有兩個身形健碩著青緞衣裳的大漢攔住了舒闌珊的去路。

舒闌珊後退一步,小心地打量著對方。

這二人的打扮自然是侍衛一流人物,可身為下人,居然穿錦緞。

不是什麼好事兒。

舒闌珊的眼皮挑了一下。

其中一名侍衛板著臉:“請舒監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主人要見你。”

舒監造在臉上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兩位爺,不知你們主人是誰?”

“你見了就知道了。”

“那、我想大概不是本地人吧?遠來就是客,還是貴客,”舒闌珊笑著後退,“我這衣衫襤褸的實在見不得人,請容我換一件像樣的衣服再……”

兩名侍衛看舒監造軟趴趴的樣子,很想直接上前捏了此人。

舒闌珊在考慮成功逃離的可能性。

她向來很愛吃,這福記的包子更是最愛,如今卻慷慨地想把包子扔出去,好給自己贏取珍貴的逃跑時間。

誰知腳下才一動,有個聲音從頭頂響起:“聰明人,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帶一點拒人千裡的淡漠跟讓人無法拒絕的矜貴威壓,仿佛是大發慈悲從雲端飄下來賞給凡人聽的神音。

舒闌珊抬頭,對上一雙眼尾略微上挑的丹鳳眼,眸光清冷,像是九重天上的璨璨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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