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闌珊咬了咬唇:“是、是計……”父親的名諱就在嘴邊上,卻千鈞重似的,喊不出來。

趙世禛道:“是啊,就是計成春,國手天開計成春,本王在舊溪草堂跟晏成書說過,可惜了,計成春居然竟後繼無人。”

大概是在風裡站了太久,闌珊身上有些冷意,她強忍著眼角濕澀之感:“沒想到殿下如此推崇計、計老先生。”

趙世禛道:“我向來欽佩那些有真才實乾的人,難道你還不知嗎?若你徒有虛名,本王又何必三番兩次費心保你。”

闌珊猛然抬頭。

燈影跟月光之下,她的雙眼泛紅,眼神卻極清澈無邪的,像是星光跟月影落在了這雙猶帶幾許天真的眸子裡,令人心旌神搖。

趙世禛不得不調轉目光。

闌珊深深呼吸:“方才,王爺說計老後繼無人,可……可是據我所知,老先生似乎還有一個嫡傳弟子,難道王爺忘記此人了嗎?”

“你是說溫益卿?”趙世禛立刻說。

這個名字衝入耳中,帶給闌珊的,是昔日的隱痛。她點頭:“正是此人,世人皆知他是老先生親傳弟子,且如今也在工部擔任要職。”

“他嘛,”趙世禛的口吻裡多了一絲冷意,又仿佛是幾分淡淡的鄙薄:“本王對他的為人有所保留。”

“為人?”闌珊疑惑。

趙世禛哼道:“為了攀龍附鳳,不惜害死自己的結發之妻,這種人,不值一提。”

闌珊身子一晃。

在趙世禛的注視下,闌珊隻能步步後退,將似乎失去了知覺的身子靠在旁邊的柱子上。

“你怎麼了?”趙世禛盯著她,“臉色如此蒼白。”

闌珊本是得掩飾幾句的,可是趙世禛剛才那句話的殺傷力太大,叫她無法招架。

她隻能極力扭頭看向欄杆之外:“小人、一向怕冷,大概是站了太久,有些難以禁受……”

話音未落,趙世禛已經站起身來。

在闌珊恢複力氣抬頭之前,隻聽“呼啦”一聲,柔滑如水的緞袍飛舞而起,如一塊輕雲,緩緩地落在闌珊身上。

目光所及,竟是趙世禛原本穿著的鬆花色緙絲袍子,居然披在她的身上。

“殿下?”闌珊極為意外,僵硬的手握住袍子想要扯落……但上頭好像還有他的體溫,一點柔軟的暖意。

因為這一點突如其來的暖,她有點想要大哭一場。

也因為此刻這一點兒恰到好處的暖,她忽然莫名其妙的覺著,榮王殿下,其實很好。

至少對她還不錯。

這夜,榮王殿下赴萬府之宴。

後,拋下滿堂賓客,殿下由花魁娘子陪侍至後院。

頃刻花魁娘子出。

又過半個時辰,榮王殿下攜地方監造舒闌珊一前一後,步出小院。

最重要的一點是——原本是榮王殿下的外袍,竟披在舒監造的身上。

後者卻是一副搖搖欲墜,弱不勝衣之態。

至於後院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詳細,大家不敢妄言,但是在心裡,自然可以隨意揣測。

萬員外同眾賓客一塊兒,恭送了殿下出府後。無數目光落在舒監造身上,豔羨,嫌惡,驚愕,竊笑,還有一些意義不明。

闌珊本也想儘快離開就是,可臨行前記起一件事。

她看著萬員外:“請借一步說話。”

萬員外看她的眼神稀奇極了,忙跟著她走到一邊兒:“舒監造有何吩咐?”

闌珊道:“之前府上管事在縣學處阻攔施工,說是什麼縣學衝撞了貴府,甚至導致貴府二姨娘滑胎。”

“這……”

“但是據我所知,二姨娘滑胎之事另有內情,至於具體如何,員外睿智,絕不會絲毫不聞,府上安寧固然要緊,隻是員外既然懂得息事寧人的法子,卻把症結推到縣學上頭,是不是有些太……”

闌珊且說且打量萬員外的臉色,在說到“息事寧人”的時候,果然見他似有躲閃心虛之意。

府上的正室夫人之厲害,萬員外當然也是心知肚明,二姨娘落胎,自然是夫人嫉妒才經手的。

萬員外不敢跟夫人大鬨起來,隻好把氣兒撒在縣學上頭。

此刻見闌珊點破了這其中的緣由,且又親眼見過了趙世禛對於闌珊的格外“恩寵”,萬員外還能說什麼?當下隻笑道:“到底是舒監造,怪不得連王爺也對您青眼有加。阻攔施工之事,我當時其實不知道,都是二姨娘因為小產所以遷怒,我私下已經訓斥過她了,舒監造放心,此後絕不會再有為難縣學之舉。”

“員外如此深明大義,我就放心了。縣學是百年之計,員外如此,自也會有福報的。”

“是是是,就托舒監造的吉言了!”

兩個人“相談甚歡”,彼此躬身,依依話彆。

闌珊自然沒有再披著趙世禛的外袍,她本來想找機會把袍子還給趙世禛,至少遞給西窗。

但是西窗緊緊跟在趙世禛身旁,像是一隻驕傲戒備的小公雞,隻偶爾狠狠地瞪闌珊兩眼,話都沒跟她搭一句,更加拒絕她靠近似的。

闌珊隻得小心地把那件袍子疊了疊抱在懷中帶回了家。

阿沅正在燈下做些針線活,聽見動靜忙迎出來:“再不回來,我可就要托王捕頭去找人了。”

陪著她到了裡屋,燈光下一眼看到她懷中燦燦發光的東西:“是什麼?”

闌珊道:“是榮王殿下的袍子,你快找個包袱給他好生包起來,若是弄壞了一點兒咱們可賠不起。”

緙絲是製造物種最為名貴的一種,這麼件衣袍,至少得千把銀子。

阿沅驚問:“怎麼殿下的袍子給你帶回來了?”

她也知道非同小可,忙去找了塊乾淨的布料展開,才將趙世禛的袍子小心放平。

“一言難儘的,”闌珊又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那包吃的:“我帶了好東西回來,言哥兒呢?”

“本來非要等你回來,實在捱不住,我勸他去睡了。”阿沅接了過來打開看看,魚蝦蟹竟都有,“你呀,是去吃宴席的,還是去搶東西的?叫人看見了笑話!以後彆這麼著了!”

將東西放了起來,又去打水給闌珊洗漱。

闌珊解著衣扣道:“我吃彆的都吃飽了,不帶一些回來豈不是虧了?何況那萬府什麼東西沒有?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這也是順天而為。”

阿沅試了試木盆裡的水溫,回頭笑道:“是是,你這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呢。”

兩人都笑起來。

當晚上闌珊忍不住說起了趙世禛要離開的消息,隻是這次語氣裡沒有先前那樣的驚喜了,反而隻是如釋重負歎了口氣的感覺。

阿沅聽了出來,問道:“榮王殿下離開,這不是好事嗎?”

“是啊,是好事,”闌珊枕著手臂,喃喃道:“畢竟伴君如伴虎,有時候雖覺著有貓兒的影子,很可親近,實則還是有鋒利爪牙的老虎啊,遠之大吉。”

阿沅似懂非懂:“是在說榮王殿下嗎?”

闌珊壓下那些淩亂的思緒,她閉上眼睛:“嗯,睡吧。明兒我還要早些去縣學呢。”

阿沅其實很不明白,為何闌珊會說榮王殿下是老虎,卻又有貓兒的影子。老虎跟貓兒怎麼會一樣呢?貓兒何其的溫馴黏人,且又討喜,鄰居阿嬸家的貓就是如此,給她撓著下巴的時候還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可愛極了,可老虎……

她突然想起那件昂貴的緙絲袍子,以及闌珊的避而不談,心突然沒來由地驚跳起來。

次日,闌珊吃過早飯出門,還不忘拿了那件袍子,畢竟此物貴重,要儘快還給原主為妙。

不料才出門,就給一人撞了個正著。

作者有話要說:西窗: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嚶嚶,我高嶺之花冰清玉潔的主子

闌珊:高、高……冰清玉潔?我仿佛不認識這幾個字了

阿禛:你過來,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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