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 / 2)

突然聽江為功問自己,闌珊才忙道:“對了,你很不該去,現在回去找溫郎中還來得及!”

江為功見她這樣說,反而搖頭:“不不不!我剛才在他麵前已經誇下海口了,哪能再回去自打嘴巴呢。再說了,要去一塊兒去,要不去一塊兒不去,倘若隻有你去留下我,整天叫我看溫郎中的嘴臉,我還不活了呢。”

闌珊苦笑道:“橫豎你且再想想,先前你聽他們私底下議論,說是那邊賊匪鬨得很厲害,咱們工部在那的人手死傷了不少,所以才有這次大規模緊急抽調……”

江為功道:“你都不怕,我也不怕!”

兩人彼此瞪了會兒,闌珊笑道:“那好吧,明兒啟程,咱們這就家去,先安頓了家裡人再說。”

江為功拉著她上自己的車,路上闌珊又叮囑他,倘若他家裡不許的話就叫他不要勉強,江為功也答應了。

當下坐了江為功的車回到家裡,進門後阿沅很詫異:“怎麼今兒才去了就又回來?”然後她像是意識到什麼,有點緊張的:“是不是有事?”

闌珊拉著她到了裡間,把去東南的事情跟她說了,隻沒提賊匪鬨得凶一事。

阿沅呆了半天:“非去不可嗎?”

闌珊拉住她的手:“你生氣了?”

阿沅低下頭不言語,過了會兒才道:“既然是決定了的事情,必然有你非去不可的道理,我怎麼會生氣呢,隻是這一去,不知道多久,到了外頭也沒有人照料著,你叫我怎麼放心?”

闌珊紅了眼圈,阿沅又道:“而且整整才團聚不多久,言哥兒才高興了幾天呢……你又要離開,以後隻怕那孩子又要牽腸掛肚的了。”說到這兒再也忍不住,淚便啪啪地落在了圍裙上。

闌珊也有些惶惶然。

阿沅吸了吸鼻子,握著圍裙擦了擦淚:“你實話跟我說,是不是京裡頭不安生?”

上次去芙蓉那裡的事件坊間流傳,闌珊暗中跟阿沅解釋過是為了避開楊時毅,阿沅又驚又笑,因為闌珊沒跟她說法子是榮王給的,還以為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隻有王鵬不明就裡,私底下還把闌珊罵了一頓。

如今聽闌珊外調,阿沅便敏銳地嗅到一絲異樣。

闌珊道:“的確是有這一方麵的原因,另外……”她稍一猶豫,便道:“溫益卿最近對我很怪,碰了麵就要爭吵,我見了他、就不免難受,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索性我避開他一陣子,等到了南邊我會找機會看看能不能留在那裡,要是能定下來,我便傳信給你們,你們就去跟我彙合,咱們也不用留在京內了,你說好不好?”

阿沅聽到這裡才轉憂為喜:“這是長遠打算,自然是很好,就是怕你在外麵會遇到難處。”

“不怕的,什麼風風雨雨的咱們沒經曆過?”闌珊見阿沅想開了,才也跟著笑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跟言哥兒,幸好王大哥很顧家,有他照看著,我稍微能放心些。”

說定了後,當晚王鵬回來,一進門就拉住闌珊問:“你明兒是不是要離京?”闌珊道:“你怎麼知道?”

“果然?!”王鵬驚叫,又跺腳說道:“姚大人是個最耳聰目明的,他今兒就跟我說,你可能會到東南,我還不信呢!”

闌珊知道姚升很精明,至於他如何猜到的,不想也罷。

闌珊便道:“王大哥,我正要跟你說呢,這段時間我不在京裡,阿沅跟言哥兒就托付給你了,你務必要好生照料他們。”

王鵬一拍胸:“這還用說嗎?我自然是把阿沅娘子當作親妹妹,把言哥兒當作我親……”那兩個字差點衝口而出,王鵬有些不好意思地:“親侄兒吧!”

被他這麼一打諢,闌珊才又笑了。

當晚上,闌珊又叮囑了言哥兒許多話,讓她跟阿沅都意外的是,言哥兒不哭不鬨,隻是緊緊地抱著她。

這一夜,闌珊便叫阿沅跟言哥兒陪著,直到子時過了,才稍微睡了半個時辰。

阿沅早早地給她準備了各色冬衣,棉服,日用的東西,並一些路上吃的點心等物,裹了一個大包袱。

王鵬接在手裡,才要出門,外頭有人來叫,原來是江為功的車到了。

夜影裡,闌珊回看大門口,那三個人一直站在那裡,為著這分離的一刻,竟叫她後悔主動請求外派起來。

跟江為功一並到了工部,負責的員外郎點了名無誤,大家啟程,浩浩蕩蕩的一道往城門而去。

一行人曉行夜宿,絲毫不敢懈怠,一路上所到之處,都知道是工部趕往浙海的精銳,關卡城門處也都暢通無阻。

如此急行,終於趕在正月初十的晚間,望見了翎海城的影子。

隊伍中官職最高的便是工部員外郎老杜,之前因為怕耽誤了工期,所以馬不停蹄地催著趕路,隊伍中因此都病倒了好幾個,都塞在馬車裡苟延殘喘。

如今總算看到了低頭,才敢鬆一口氣,當下便下令,這一夜早早地投宿在客棧裡,明日一早前往翎海。

雖然說這次來浙海的工部眾人裡,至少有一大半是出過外差的,對這種急行軍也算司空見慣,可也抵不住一連數日如此,大家都累壞了,抵達客棧後,許多人飯也顧不上吃,便一頭紮進房間裡睡去了。

但凡出行,起居自然是重要的方麵,客棧的房間有限,有時候便要幾個人擠一間房中,這時侯就看出江為功同行的好處來了,每到一處他都要一間雙人房子,好跟闌珊兩個同睡。雖然晚上依舊得聽江大人的如雷鼾聲,但因為累得很了,往往倒頭就很快睡著,所以也不算什麼,總比跟許多人在一個房間裡處處不便要好的多。

最主要的是江為功滿心照顧闌珊,性子又有些憨直,並不像是有些人一樣眼睛尖利彆有用心。所以跟他同居,闌珊也很放心,時間一長,甚至覺著江大人的鼾聲聽著是如此可靠令人心安。

這一夜江為功躺在吱呀亂響的木板床之上,長長地舒了口氣:“我的娘,這一路上跟要趕著去投胎一樣,我的腚都要顛成兩半兒了。怪道那些家夥一提出差就叫苦連天,今兒我也算知道了。”

闌珊忍不住笑道:“江大哥,咱能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江為功翻了個身,底下的薄木板慌裡慌張地亂叫了起來,他道:“小舒,我可服了你,本來我還以為是你先撐不住呢。”

這些日子來隊伍中叫苦連天的有一大半,闌珊卻一聲也沒言語過。

聽江為功哀歎,闌珊道:“既然已經走在這條路上,叫喚又有什麼用呢,好歹明兒就進城了,也能喘口氣了。”話未說完,就聽到呼呼的鼾聲又起,是江為功早入了夢鄉。

次日比平時要晚半個時辰起身,大概是知道終點到了,昨兒又飽飽地睡了一宿,大家的精神都還不錯,一鼓作氣向著翎海而去。

翎海是靠海的一個縣城,坐落在海灣子裡,仗著地理優勢,工部在這裡設了個小型的造船廠。

這一次所造的大海船,本也是為預備皇帝陛下大壽獻禮的,眼見要成了,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意外,又是在大節下。

楊時毅很了解皇帝的性子,最喜歡聽好消息,似這種敗興的事情傳入耳中,龍顏大怒,立刻就要先死一大批人,所以楊時毅才選擇暫時的瞞而不報。

工部的隊伍進了城後,就在原先的造船局下車馬安置。

此地距離事發的海沿上隻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原先站在三樓之上能眺望到海邊的船,如今看過去,卻是一片還未收拾妥當的殘局。

才進城闌珊就嗅到一股焦枯的氣息,連江為功也從馬車裡探頭出來:“什麼味兒?”

“自然是木頭燒著的味道。”闌珊回答。

這一路除了走道,工部眾人也各自交流消息,江為功跟闌珊也把寧海這邊的情況摸了個透。

如今進了城,嗅到了那股不祥的氣味,本來想著要大睡大吃一頓的江為功跟闌珊,突然間有些沒了困意。

在工部眾人紛紛進造船局安頓的時候,闌珊對江為功道:“據說這裡離著海邊不遠,咱們去瞧瞧?”

江為功說道:“也好。”他叫自己的貼身隨從把兩個人的東西放到房間,好生看管,便同老杜說了一聲,叫了一個當地的小吏領著去了。

翎海這縣城本來不大,可因為海運方便,所以也算是浙江沿海的一處要塞,路上各色打扮的客商熙熙攘攘,顯得很繁榮。

那小吏領著他們,因為知道是京城來的上差,又看闌珊生得相貌不俗,便不敢怠慢,隻是聽他們問起那場慘事,這人也是心有餘悸。

“那天晚上正是北風,半夜突然聽見吵嚷聲音,小人當時正在造船局裡睡覺,睜開眼看的時候,窗戶上一片通紅,當時還以為是早上了呢,直到聽見聲響不對,打開看時,才發現北邊半邊天都紅了,火光衝天,當時還以為是失火而已,後來才知道是賊人們作亂。”

江為功道:“到底哪裡來的賊那麼猖狂?”

小吏歎息:“這些年來海防雖然靖平,可到底有些惡徒,有的還勾結倭人,時常搶劫海船,不過上岸鬨出這麼大的動靜還是第一次。”

空氣中燒焦的味道越發濃了,可見他們距離事發地也越來越近。

江為功緊皺眉頭:“可惜了!造船用的這些木材多半都是從四川、湖廣二省精挑細選采了來的上等杉木,光是勘查就用了半年時間,後來出山以及路上運送也用了一年時間,每一棵樹都超過數百年的樹齡,高在十數丈開外,我記得不錯的話,還有五十八棵樹圍在三四丈的,實屬難得!本來是為了造一艘舉世無雙的大海船,卻想不到啊……真是暴殄天物!”

那小吏見他如數家珍,便道:“這位大人竟這麼清楚?”

江為功道:“當然了,當初工部派人去采選木頭,一應都記錄的清楚明白,我也曾聽人說過,那一棵古樹便是上萬的銀子,再加上路上的人力物力……如今都化為烏有了。”

闌珊聽著江為功侃侃而談,如數家珍,心裡想起計成春在手書裡也曾記載過,朝廷派采選使去四川,貴州以及湖廣等地深山勘查樹木,再調度人手運輸,步驟極其的繁雜,其中耗費無數人力、心血甚至人命。

計成春手書裡寫,在川蜀之地的民間曾有“入山一千,出山五百”的說法,就是說進山采木的人有一千個,等到出山的時候就隻剩下五百了,由此也可窺見采木的不易。

如今這付出了巨大財力人力的百年良木,竟是這樣結局,叫人如何意難平。

隻聽小吏說道:“各位大人來之前,我們造船局的各位官長都不知如何是好,每天都傳出哭聲,就在榮王殿下駕臨的前夜,甚至還自殺了一個……唉,現在大家都束手無策,不知何以為繼……”

闌珊正在心裡惋惜那些良木,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字眼:“你剛才說什麼?”

小吏道:“啊?我是說大家都沒有法子,愁的要死。”

“不,你說什麼殿下?”闌珊的眼皮突然直跳。

江為功以為她沒聽清,便笑道:“他是說榮王殿下駕臨,我方才跟老杜說話的時候,才聽他提了一句,說是榮王殿下作為太子的特使,來到翎海調查此事,那位殿下甚是能為,有他坐鎮,我看定會逢凶化吉,順風順水。”

江為功對趙世禛在感因寺斬殺巨蟒的英姿同樣無法忘懷,提起他的時候眼中都放出光來,此時隻顧唾沫橫飛的吹捧,卻沒注意旁邊闌珊麵如土色。

闌珊的心裡正透著寒氣兒的時候,那小吏聽江為功這般讚歎趙世禛,便也道:“原來這位殿下如此能為嗎?這樣就太好了!對了,他這會兒應該就在前麵海沿上呢……”

闌珊正在心裡打鼓,聽了這一句,雙腿突然有點發軟。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真是夫唱婦隨啊,我前腳才到,寶貝你就追來了~

闌珊:並不是!o(╥﹏╥)o

麼麼噠,這裡是自投羅網的二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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