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正當壯年,怎麼也犯這些女人才有的弱症?”闌珊問。
江為功差點兒給湯圓噎著。
溫益卿抬眸看向闌珊,有點無奈般:“你還是這個樣,喜歡針鋒相對啊。”
闌珊道:“沒有呀,不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
溫益卿道:“我是好話,哪裡就犯了你了?”
闌珊說道:“我也是好話,隻不過郎中每每多心。”
江為功在旁忘了吃東西,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幾乎擔心溫益卿把手中的湯碗扔了,想打圓場做和事老,一時又不知怎麼插嘴。
半晌,才聽溫益卿道:“舒丞,你吃好了嗎?”
闌珊微怔,還沒開口,溫益卿道:“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你,你隨我來。”
江為功很想大聲說一句“我還隻吃了個半飽”,但是溫益卿已經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闌珊看著他等在門口的身影,終於對江為功道:“江大哥,你彆著急,慢慢吃。”
她起身跟著走了出去。
江為功一邊呆呆地看著那兩個人,一邊往嘴裡添了兩顆湯圓:“吃頓飯而已,弄的像是隨時都要掀桌子,這還叫我怎麼吃啊。”他嚼著湯圓,嘟嘟囔囔地說。
正在嘀咕,身邊一陣風起,江為功愣了愣,抬頭看時,才見是跟著闌珊的飛雪竟也隨著走了出去,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是嗖嗖兩陣,竟是跟著溫益卿的那兩個隨從也出去了。
江為功呆愣之餘忍不住笑了起來:“神仙菩薩,這真的是要火並的架勢嗎?”
要是換了平時,江為功自然是害怕闌珊吃虧,隻怕立刻就要跟著起身,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闌珊身邊多了個飛雪,這可是跟著榮王殿下的人,江為功深知,就算溫益卿有兩個隨從,也未必能贏得了這位姑娘,因此他反而篤定下來。
身後他的小廝寶財道:“咦這些人,隻吃了一口都不吃了!”
江為功回頭:“彆理他們,你都吃了就是了。”
寶財叫苦道:“少爺,魚片粥加上湯圓,整整八碗呢,你當我是豬啊。”
江為功想了想,吩咐:“你把飛雪姑……咳,我是說葉雪的那兩碗端過來,其他的你吃了。”
且說溫益卿叫了闌珊出去。
這是翎海裡熱鬨的一條小吃街,晚上站在街口望過去,燈火星星點點,似乎一路綿延到天上。
空氣中有海風的腥鹹,但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美食的味道,有魚片粥,湯圓,甜糕,雲吞,煎餅,炒飯……配合熱熱鬨鬨的聲氣兒,交織成了誘人的塵世煙火氣。溫益卿道:“舒丞,你覺著此地跟京城,哪一處更好?”
闌珊沒想到溫益卿竟會問自己這樣的話:“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區區翎海偏僻之地,如何能跟京城相比呢?”
“你顯然不是大多數人之一。”
闌珊笑了笑:“我隻是個太過希圖寧靜生活的人而已,所以對我而言,哪裡是安寧無波的,能夠容我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生活的,哪裡就是最好。事實上,我其實也盼著自己能夠永遠留在這個小地方,跟我、我娘子跟孩兒一同生活。”
溫益卿聽著她的話,眼神有些惘然:“是嗎……”為什麼覺著,同樣的話,似曾相識。
難道是夢嗎。
“讓郎中見笑了。”闌珊突然看到旁邊有賣山楂糕的,踱開兩步買了四塊,用竹簽子紮了一塊遞給溫益卿,“可以消食的。”
溫益卿舉著那塊糕:“多謝。”
闌珊把剩下兩塊包起來,自己也紮了一塊吃。
溫益卿嘗了口,酸甜可口,不知不覺吃了半塊。
看著麵前之人恬靜溫和的眉眼,突然想起昨天城樓上看到闌珊遇險的時候,他的心急如焚六神無主。
並不想舒闌珊有事啊,其實。
“舒闌珊,”溫益卿突然道:“我覺著,你、你有點像是我認得的一個人,”
闌珊的手猛地一抖,剩下的半塊山楂糕便落了地,她看著地上那塊糕,有些慌張地抬眸。
喉頭像是有什麼給堵住,她無法出聲。
溫益卿看著她掉落的糕,還以為她不小心失手:“你想要嗎?我再去給你買塊……”
“溫郎中,”闌珊叫住他,終於:“我能不能問一句,郎中說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溫益卿喃喃一句,眼中也流露疑惑之色,然後他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每次喚她名字“舒闌珊”的時候,那種親切熟悉感就會不請自來。
那一聲脫口而出的“珊兒”,到底是怎麼樣?是他的一時臆想?還是什麼?
闌珊望著溫益卿,慢慢地垂下眼皮。
“舒丞,你這個人很怪。”溫益卿將心中的那點異樣壓下,他看著手中剩下的山楂糕,覺著現在是個可以說心裡話的時候了。
溫益卿長長地歎了口氣,想到闌珊昨晚上在驛館內點破海船案的來龍去脈,那樣娓娓道來,抽絲剝繭:“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覺著你甚是有能為,將來的前途或許不在楊大人之下。”
闌珊半垂著頭,所以看不到臉色,隻聽她似笑了聲:“這個我萬萬不敢當。”
溫益卿道:“但是有時候,我又、我又很不喜歡你,甚至覺著你十分的礙眼。”溫益卿沒有說出原因,而原因多半就是跟趙世禛有關。
闌珊想了想,道:“郎中肯對我開誠布公,我不如也跟郎中說一句實話。”
“什麼話?”
闌珊道:“我想做人應該純粹一些。”“哦?”
闌珊挑唇:“若要喜歡一個人,就不留任何餘地的去喜歡,要是厭惡一個人,那就厭惡痛恨到底,千萬不能夾在中間搖擺不定,不然的話會很是痛苦。”
她說的這樣決然而強硬,卻覺著身上陣陣地開始冷。
愛就愛的痛快,恨就恨得徹底,這句話是說給溫益卿的。
其實,又何嘗不是她說給自己聽的。奇怪的是,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竟朦朧浮現那個讓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皓月當空,萬家燈火。
闌珊長籲了口氣,她不想再跟溫益卿多說一句了,已經夠了。
真的夠了。
她轉頭看向身後粥鋪的方向,想看看江為功吃完了沒有。
就在闌珊扭頭的瞬間,溫益卿看到她雪白的脖頸上,有兩片異樣的深色。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凝眸細看,那是兩點微微的紅痕。
溫益卿眼神一變,原本平靜的眸子裡突然間風起雲湧。
“江大哥可真是能吃……”闌珊回頭之時,對上溫益卿淩厲的眼神,她莫名地伸手在脖子上撫了一把,還以為那裡有什麼。
溫益卿則想起白天趙世禛的話,不由道:“舒闌珊,你真的跟他……”
“什麼?”
“你真的跟榮王殿下苟且?”
闌珊身形一晃,眼神重又有些慌亂。
溫益卿發現她的臉色在刹那泛了白,這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似的:“我真是、錯看了你,剛剛那番話也是白說了!”
“是嗎?”闌珊深深呼吸:“那真對不住溫郎中了,以後千萬彆再對我有什麼期許。”
說完後闌珊冷著臉要走,卻給溫益卿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為什麼這樣自甘墮落!真的絲毫羞恥之心都沒有嗎?”
“那也跟你沒有關係!”闌珊咬牙回答,胳膊給他捏的很疼,“放手!”
飛雪就站在四五步開外,見狀即刻上前。
溫益卿那兩名隨從也一直都在盯著,其中一人就想將飛雪攔下。
誰知才伸手就給飛雪擒住手腕,四兩撥千斤的一抖一推,那人猝不及防,騰雲駕霧地飛了出去。
另一人大驚,縱身躍起,電光火石間已經過了三四招。
但正如江為功所料,這些人並不是飛雪的對手,很快也給她乾淨利落地一掌拍飛跌在街心。
溫益卿畢竟跟趙世禛有一層關係,之前隻當是個隨從沒有留心打量,此刻細看之下便認出了飛雪,頓時驚住了:“是你?”
闌珊趁機掙脫他的手,倒退兩步出去,正好給飛雪從後麵扶住。
溫益卿看看飛雪,又看看闌珊,突然笑道:“有趣,好,好好!既然是這樣,那就隨你意思吧!”他似了然又似失望般的笑了幾聲,轉身拂袖而去。
那兩名隨從自地上起身,其中一個已經折了胳膊,忍痛捂著,此刻恨恨地細看了飛雪幾眼,也追著溫益卿去了。
這會兒江為功帶了寶財從魚片粥鋪子裡跑出來:“我說什麼來著,真是一言不合繼而動武,幸而是飛……葉雪在,不然豈不是吃了虧了?咱們這溫郎中也真是的,這脾氣簡直叫人琢磨不透,翻臉比脫褲子還快!”
飛雪則扶著闌珊:“怎麼樣?”
手臂還隱隱作痛,闌珊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
此刻寶財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對江為功道:“少爺,是從跟著溫大人的那人身上掉出來的,要不要還給他們。”
江為功看了眼,見是個小錢袋似的東西:“是錢嗎?改天你撞見就給他們是了。免得叫他們覺著咱們還貪了他的!”
“等一下,”飛雪忽然道:“給我看看。”
江為功連忙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您請。”
飛雪拿在手中,並沒立刻打開,隻是送到鼻端聞了聞,然後她皺緊了眉頭。
江為功問道:“怎麼了?小葉子?”
飛雪對自己這個新鮮出爐的名字很不感興趣,她垂眸忖度片刻,將小袋子扔給江為功:“沒什麼,好好還給他們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是愛恨交織的二更君~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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