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行人磨磨蹭蹭再次返回大門前時,時間已過去了五分鐘。
好在兩條龍沉睡已久,長生種對時間又不敏感,因此並未覺得眼前這群渺小的人類過於拖遝。
至於他們身上拿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生活在帕爾納基的千年老龍雖略有些疑惑,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本身的倨傲又讓他們不會把人類的東西放在心裡,因此隻略瞥了一眼移開了時間。
待八人在門前站好後,隻聽“嘎吱”一聲,科學家們研究了十五天卻沒有絲毫動靜的大門從內向外推開,隨著白色的霧氣飄出,這扇神秘無比的門終於露出了背後隱藏的秘密。
一時間,大大小小隱藏在眾人間的攝像都對準了眼前的大門。除了門被打開時發出的聲音,四周靜得隻能聽見每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那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四周堆滿了寶石、金幣等一切散發著璀璨光芒的東西。雕刻著巨龍的華表屹立在大殿兩側,整齊地向著前方排列、延伸。巨龍們或攏翼沉睡,或展翅欲飛,或麵目猙獰,或慈眉善目...真實地根本不像隻是石雕,仿佛每一根都封印著一條龍的靈魂。
蘇沐倒吸了一口氣。
這裡到底有多少條龍啊?蘇沐驚訝無比:宋明哲這是把他一半的族人都關進了裡麵嗎?
雖然不過是誇張的數字,但延伸的華表一眼望不到儘頭,少說也有千根。如果每一根當真封印著一條龍,這數量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不過這麵積未免也太大了些吧?還有這一看就很中式的建築風格,這裡是墓地吧?宋明哲這是想學秦始皇當千古一帝嗎?林淵皺眉,隻覺得有些奇怪。
蘇沐順著林淵的話吐槽道:那他要先和歐維娜打一架了。
宋明哲收拾他那群糟心親戚的時候的確挺狠,但一口氣封印這麼多條龍,就算他是龍島說一不二的龍王,就龍島那混亂的親戚關係,追隨他的龍裡未必沒有和那些龍沾親帶故的,難道就沒有替這些龍求情的?林淵提出自己的疑問:再說了,宋明哲的性格我們都知道的,他最大的目的不過是殺雞儆猴,殺殺那些同樣藏著反叛之心,不聽從他管教的龍的銳氣,讓他們看看反叛的後果。如果龍的數量不多,把他們關進墓裡的確是他會做的事。可這麼多條龍,已經快動搖龍島的根基了。
又是一聲“嘎吱”,沉重的大門在八人身後緩緩合攏,擋住了外部一切探索的目光。
安學義在進入殿內時雖然被內部的場景震撼到無以複加,但強大的責任心讓他迅速清醒過來,壓著內心的澎湃,不著痕跡地轉動身體,讓頭盔上的攝像能夠儘量清晰地捕捉到四周的畫麵。至於身上的微型攝像,安學義暫時還不打算拋下。畢竟是在龍的地盤,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如今既然龍族並沒有對他的行動做出約束,安學義就要保持著這個微妙的平衡儘可能多拍攝一些內部的場景。等到探索完畢,已經無需再考慮深入,才是將微型攝像機扔下的時刻。
隻是安學義能做到臨危不亂,身旁的雲曉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卻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她雖是管理層的一員,但自詡安學義這個主角身邊唯一的女主,以“輔佐者()”理解者()”定位自己。安學義不在的時候她能做到獨當一麵,可一旦安學義在,她便會迅速舍棄自己的大腦,變成事事要問會長,事事聽從會長安排的“解語花”了。
“會長,我們帶著這麼多東西,還...”為了以防萬一,雲曉曉隱去了攝像機等詞彙,含糊地道:“他們不會生氣嗎?”
安學義知道雲曉曉指的是攝像機、信號接收器等東西。
他的小隊中並非隻有雲曉曉一人感到不安,蘇沐三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安學義也自動將他們歸為“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白,於是主動解釋道:“如果有一群人衝進你家門口,對你家大門拆解了半個多月,你會是什麼態度?”
“報警。”雲曉曉下意識道:“他們這是要入室搶劫嗎?”
安學義笑了笑:“那你會生氣嗎?”
雲曉曉點了點頭。
雲曉曉並非滿腦子都是清澈的愚蠢,話已至此,她也差不多明白了安學義的意思:這兩條龍明明能夠注意到外界的動態,“理解”他們的語言,卻任由他們在門外研究了半個月還不生氣。甚至在科學家們不願離開後主動允許他們進入探索——這種事放在任意一個人類身上幾乎不可能善終。
而這隻能說明兩種可能。第一種,這兩條龍當真是個好脾氣。第二種,他們根本從頭到尾沒有將人類放在眼裡——既然沒有把人類放在眼裡,那麼人類製造的工具,又如何會被他們放在眼中呢?
隻聽安學義道:“弱小也不一定隻有壞處,有時候也是一種保護色。”
留在遺跡,負責統籌全局,與上頭聯係的那幾名主事者,賭的就是龍族的倨傲。
至於個人的生死,無論那些科學家還是軍官們其實都不甚在意。也許能進入秘境的機會隻有一次,裡麵或許蘊藏著關於帕爾納基,關於穿越的秘密。為了其中的秘密,他們要做好不惜一切代價的準備,哪怕是用生命作為交換。
——對於注定到來的未來,在此之前獲得的任意一條情報,都有可能逆轉末世的命運。
如果能用幾百人的性命換取億萬人的性命,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
即便是安學義,也早早做好了為之付出生命的準備。不僅僅是他,他的隊友們也同樣如此。
唯有雲曉曉,她還沉浸於安學義是“主角”的幻想中,從未想過哪怕是熱血少年漫,一路開掛的主角也會有最後壯烈犧牲的可能。在她的思維方式裡,有主角在的地方便一定安全。她盲目地相信著安學義的力量,更是對自己的未來有著盲目的期待。
安學義並不是不知道雲曉曉的毛病,可如今雲曉曉是毫無爭議的最強牧師,他們小隊需要她,安學義更是需要她。因此,安學義也隻能一邊在心中說著抱歉,一邊故意吊著雲曉曉,讓她死心塌地跟在自己身邊。
() 而他唯一能為雲曉曉做的,就是當麵臨必死局時,為雲曉曉拚出一條求生之路——雖然如果沒有他,雲曉曉連踏足險地的可能性也幾乎不會存在。
但現在不是他優柔寡斷的時候,利益最大化才是安學義最需要考慮的事情。
安學義忍不住看了跟在身後,一臉懵懂的蘇沐,在心中長歎了一聲。
最讓他感覺可惜,也最為不忍的,就是將這三人卷入了任務之中。
可比起個人情感,在任務麵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就在安學義獨自陷入瘋狂的道德與情感掙紮時,進入龍墓後便陷入沉默的林琅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思考。
我大概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了。林琅雖然用“大概”這樣代表不確定的字詞,但口吻卻相當篤定:龍墓裡並不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那樣——這是幻境!
林琅的魔法屬性為精神,是一種極其稀少的屬性,這使得林琅在一切與幻術、精神係相關的魔法上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她本身也在這類魔法上頗有天賦。因此在百年之後,順理成章成為了帕爾納基第一幻術大師。
大部分幻術,林琅甚至無需用魔力或精神力探測,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哪怕她現在實力不濟,可近五百年的經驗放在那裡,並不會隨著魔力一同消失。
能讓林琅也花費了如此久的時間,足夠說明龍墓裡的幻術無比強大。
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墓外討論的麼?外麵的魔力濃度如此之高,擁有聚靈陣的墓內部怎麼也該蘊藏著強大的魔力,可不覺得內部的魔力濃度還不及墓外麼?
林琅這麼一提,被墓內設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林淵和蘇沐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關鍵事實——有聚靈陣在的地方必定魔力充沛,既然內部魔力空空蕩蕩,這些魔力必然是被使用——比如,開啟一個大型的幻境。
我已經分析過大殿內部的魔力構成,我懷疑這裡的幻境是直接讀取了在場人的思維,融合後實時形成的幻境。林琅道:大家小心點,萬一記憶被不小心讀取出來可就糟糕了!
連你都能暫時被迷惑的幻境,現在的我們真的有本事抵禦住它的讀取麼?蘇沐不抱希望地說,但以防萬一,他還是飛快地用念口訣的方式屏蔽大腦的雜念: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林淵也跟著念道: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
林琅:......
她該怎麼告訴這兩個活寶,用讓自己分心的方式在這種頂級的,同時融合了幻術係和精神係魔法中根本沒有作用呢?
更不用說在場的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同進入的華夏傭兵團。
話又說回來,以雲曉曉的性子的腦洞,在這種幻境裡多半會忍不住朝著各大男頻作品裡經典的秘境套路去腦補。
正當林琅如此想著時,大殿深處突然響起一陣動靜。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一個激靈,紛紛握緊手中的武器,小心翼
翼警惕著四周,生怕從黑暗中冒出什麼妖魔鬼怪時,一群衣著中西結合,半現代半古風風格,在各大玄幻動畫中非常常見,放在現實卻過分殺馬特的男男女女們就這麼突兀地從大殿深處“飛”了出來。
說是“飛”其實有些不太準確,嚴格來說,真正帶著他們飛的是一群長有翅膀的馬。
林琅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一句話:鬥氣化馬,恐怖如斯。
帶領著一群男男女女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人,長相英俊,有著一頭白色長發,鬢角還帶著兩搓黑色挑染,有種既年輕又蒼老的奇妙感。緊跟在男人身邊的女人則一席粉裙,身姿綽約,眼含春水,看上去十分可人——如果忽視無論男女,所有人清一色長相幾乎都和林琅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話。
林琅:“......”
她忍不住向雲曉曉投去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神:姐姐,要不我幫你割了三千煩惱絲,斷情絕愛去吧!
一時間搞不清你的真愛到底是安學義還是我了,恐·同即是深櫃,你不要太愛啊!
一群“林琅”們騎著馬在八人麵前停下,長“籲”了一聲,為首的男林琅居高臨下地看著安學義,目光帶著鄙夷:“蕭炎,你居然也進來了。”
粉裙“林琅”比起男“林琅”則要不淡定多了,她迅速翻身下馬,目光帶著期待與忐忑,一路小跑著到了安學義麵前,露出乖巧的表情:“蕭炎哥哥,你怎麼在這裡?是來找琅兒的嗎?”
安學義:“......”
B市·某會議廳中
一群能夠決定國家命運的頂級大佬們圍著會議桌坐了一圈,在略有些昏暗的燈光中看著銀幕上出現的男男女女,神情肅穆地展開了討論。
“蕭炎是誰?她為什麼要喊安學義蕭炎?這是他在帕爾納基的隱藏身份嗎?”
“安學義居然有熟人在秘境裡?”
“怪不得那兩條龍會選擇安學義的小隊。”
“這個男人是誰?他為什麼要仇視安學義?”
“這群人和林琅是親戚麼?為什麼長得這麼像?”
在做最年輕,唯一看過網絡的某大佬秘書兼會議記錄員:“......”
我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我現在亂七八糟的心情!
...
好在關鍵雖然現場一團混亂,安學義到底還是見多識廣,十分靠譜。
“各位冷靜,這一定是秘境裡製造出的幻覺!”安學義大聲道:“大家不要被迷惑了!”
“蕭炎哥哥,你在說些什麼呀?琅兒不明白!”自稱“琅兒”的粉裙“林琅”一副看到負心漢的震驚表情,上下眼皮一碰,雙眼就蓄滿了眼淚,一把抓住安學義的手臂,就要把上半身貼上去:“你是不是因為琅兒和彆的男人訂婚了就不要琅兒了?可是琅兒心中隻有你一個啊!”
安學義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抗拒。他忙不迭地向後退,同時看著蘇沐大聲道:“姑娘,請自重!我和
你素不相識,更不會喜歡上你的!”
聽見粉裙“林琅”說的話後,騎著馬的男“林琅”瞬間暴怒:“琅兒!明明和你有婚約的是我,你怎麼撲進彆的男人懷抱!”
眼看著現場一片混亂,畫風從驚險刺激的秘境探險一躍變成了點家經典秘境套路,林琅用餘光悄悄看了一眼四周的華表,隻見華表上那些龍們雖然仍然保持著石雕的樣子,可眼珠卻不約而同往雲曉曉等人的方向移了一點,雖然聽不懂這些人的言語,但目光充滿了好奇。
放在普通秘境中,本該是極其驚悚的一幕,此刻卻充滿了荒誕與喜劇感。
果然,在墓裡待久了,就算是高傲的龍也愛看八卦啊!
林琅默默開啟了實時翻譯,順便用結界擋住了自己翻譯的聲音,眼看著那些龍齊齊亮了眼睛,一時間看得更起勁了。
林琅現在有些懷疑,這群龍之所以讓她進來,根本原因來自她身上的心靈巨龍,因此利用龍墓內龐大的魔力和特殊性對她進行了一場試煉。甚至擔心她現在的實力過不去,特意對她進行的放水,允許她帶人一起接受。
至於為何是幻境,答案也自然很容易聯想。心靈巨龍之所以叫這個名字,便是因為她和林琅一樣都是精神係的魔力。當初林琅與心靈巨龍簽訂契約,看中的也是她能夠增強自身精神係魔力輸出的特點。
龍族雖倨傲,卻也並非隨意舍棄同族之人。隻要是他們認定的夥伴,必然會將他們視作至親好友,絕對不會隨意背叛。哪怕是簽訂契約這樣充滿羞辱意味的事情,也隻會加深他們對宋明哲的恨意。比起氣惱自己的夥伴給龍族的身份帶來了恥辱,他們更在意夥伴簽約的人是否靠譜,是否有資格成為他們同伴的主人。
——雖然試煉的現場如同脫韁的野馬朝著天邊一去不複返,完全顛覆了龍們原本的想象。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是試煉,通過與否全看這些龍們的心情,並非隻有靠戰鬥力一路打過去才能解決。
是時候讓他們看看地球人用了千年時間發展出的狗血故事彙了。
林琅深吸一口氣,身為演員的優秀素養讓她瞬間進入身份,在安學義被粉裙“林琅”糾纏得狼狽不堪時,林琅一個加速,直接用身體把粉裙“林琅”撞開,自己占據了她的位置。
被猝不及防推開的粉裙還沒來得及哭訴,便見眼前和自己長著同一張臉的女人站在安學義身旁,露出了震驚、不敢置信、痛苦、絕望等複雜的表情。
“她是誰?”林琅雙眼通紅:“為什麼她和我長得那麼像!為什麼她也自稱‘琅兒’?蕭炎哥哥,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安學義:“......”
他訥訥地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事態的演變顯然超過他的想象。
安學義有些崩潰,說好了大家一起展開一場決定人類命運的驚險遺跡求生,怎麼突然就拉著我上演起了感情大戲?
林琅戲精附體,根本不給粉裙說話的機會:“琅琅類卿,那年杏花微雨
,你和我說你是安學義,或許從那天開始,一切就錯了!”
安學義心道:可我真的叫安學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