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渡隨他下了馬車,兩人朝著那人影走去。
那漁夫頭戴鬥笠,令人瞧不出臉上的神情。
齊晟認出,他便是先前帶他們渡江的那位。
心中泛起愧疚,他嗓音也低沉下去,朝對方一行禮。
“前輩,我......”
“公子,先上來吧。”
漁夫朝他搖搖頭,走下竹筏,朝一旁拴著的小舟走去。
齊晟與池州渡對視一眼,默默跟上。
船槳在水中劃出波紋,小舟晃晃悠悠地朝前去。
待到離岸邊有些距離後,漁夫主動開口。
“我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齊晟低聲道:“是我的疏忽。”
“公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漁夫笑著搖頭,嗓音有些粗糙:“我從十五歲起就跟著主人,起初我是個年幼的孩子,主人已經是兩鬢斑白的老者,這一晃幾十年過去,我已經是個老頭子了,頭發也已經比主人還白一些了。”
“約莫五十年前,主人的摯友為他卜算了一卦,說他五十年後有一劫,乃大凶之兆,所以後來主人為了圖個清閒,也就隱世了。”
“主子略通陰陽八卦,隻不過算自己算不準,便總愛替我算算,我是童子命,這輩子注定是一人,若與旁人強行結緣,那也是害人。”
“主子就這麼替我算著,幫我躲過了不少劫難,但也不知為何,每算一次,眉頭就皺緊一分。”
“直到前段日子,許久不露麵的主子突然找到我,讓我守在此處等人,我問他等的是什麼人,他隻說,數月後,卯時左右,你見過的人。”
漁夫搖了搖頭,瘦弱蒼老的手腕有些顫抖:“我起初不明白,直到主子留給我的魂燈突然滅了,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透過我的命,猜到了自己的劫。”
“我找去花雲間,卻找不到任何人的蹤跡,無法為主人找到遺骨立碑,隻得回到這裡等待,今日見到公子,我這心裡也就踏實了,主子的吩咐一向有他的道理。”
“我一定會找到公羊前輩,帶他回來的。”
齊晟開口,許是沉默太久,嗓音喑啞。
“那便有勞了。”漁夫歎息一聲,寬慰道:“公子不必介懷。”
“生死有命,主人隱世是為了避劫,沒成想正因此成劫,我早就知曉自己的命數,這麼多年過去,也還是順著命數走著,一輩子孤身一人。”
“這就是命啊,有時候妄想改變什麼,卻發現正中命數的下懷,人在裡頭怎麼掙紮著兜圈子,最終也都是要走到那個早已注定的結局的。”
漁夫喃喃自語:“公子,這就是命啊......”
這話被風帶到耳邊,讓齊晟心中突然重重一跳。
“曾有位高僧看破她命中有一劫,與你祖父終將天人永隔,她雖不信命,但終究也未逃出命運。”
“我與你母親,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