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2 / 2)

聞此一生 凝隴 9780 字 6個月前

喬太太笑容更加真摯了:“今年多大了?”

“我十八了。”

喬太太慈藹地點點頭:“跟我們寶心一樣大,你是幾月份的?”

說話時一直親熱地握著聞亭麗的手,喬杏初神色稍霽,這時又有人進來說:“慈心醫院的鄧院長來了。”

喬太太趁機催促喬杏初:“快去招待鄧院長,她老人家醫術高明,待會由她幫你祖父親自看一看,我們也放心些。”

“那我失陪了。”喬杏初衝屋裡人頷首,又柔聲對聞亭麗說,“我走了?”

喬太太眸中的笑影紋絲不動,等兒子一走,馬上鬆開聞亭麗的手,改而看向另外兩個女同學:“你們兩個誰是陳艾莎?誰是劉其珍?”

二人禮貌應答,喬太太親切地說:“杏初知道你們是寶心最要好的同學,唯恐怠慢你們三個,這回也算正式介紹過了,以後歡迎你們常到家裡來玩。”

一番話竟又將兒子和聞亭麗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聞亭麗咬了咬唇,看得出來,喬太太是真不喜歡她。

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還不太熟的關係,她相信隻要多接觸幾次,喬太太一定會知道她有多可愛的。

這一想,她又露出開心而自信的笑容,忽覺對麵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眸,就見孟麒光戲謔地打量自己。

他從沙發上起身,狀似隨意對喬太太說:“表姐先忙,我去書房跟表姐夫說幾句話。”

這人年紀雖輕,卻是既穩重又有風範,他這一走,剩下的年輕人也都跟著出去了。

喬太太含笑搖搖頭,回頭望見聞亭麗,麵色徹底冷了下來,對喬寶心說:“你莉芸姐在花園裡,你平日總念叨她,還不去找她玩?”

喬寶心環住母親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說:“今晚祖父生日,我替他老人家準備了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

忽有下人過來說:“太太,務實女子中學的米歇爾主任來了。”

那邊,一個身材高瘦的洋人女子正朝喬太太招手,喬太太欣喜地迎上去:“米歇爾!”

兩人非常熟絡的樣子。轉眼工夫,花廳裡就隻剩下聞亭麗幾個了。

幾人大眼瞪小眼。陳艾莎和劉其珍都看出喬太太刻意冷淡聞亭麗,不免有些訕訕的,聞亭麗卻興致勃勃左顧右盼:“寶心,盥洗室在哪裡?我怕我頭發有點亂了。”

喬寶心忙領著幾人去樓上她自己房間的盥洗室,路上有意落後幾步,悄聲對聞亭麗說:“莉芸是我們遠房親戚家的女兒,之前一直在美利堅念書,最近剛回來,她人很好,但我哥哥跟她沒什麼的,你放心吧。”

聞亭麗佯裝不在乎:“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喬寶心乜斜著笑眼:“我都聞到酸氣了。”

聞亭麗噗嗤一聲,好吧,她心裡的確介意得要死。

“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喬寶心解釋說,“我媽這個人腦子裡淨是老派思想,我早就料定了,將來某一天我要自由戀愛,她和我父親一定也會橫加乾涉,假如這次我哥哥能夠自己做主,將來我的事,他們就不好說什麼了,所以我一定要幫你們的。”

聞亭麗心裡很感動,但同時也奇怪喬家的風氣怎麼這樣保守。稍後從盥洗室出來,在走廊裡碰到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小姐,不好了,花園樂團的那個洋主唱露、露什麼來著——”

“露易莎。”

“對對,這洋人剛才暈過去了,鄧院長說是嚴重低血糖,讓趕快送到醫院去。”

喬寶心拔步就跑:“不好!”

聞亭麗追上去:“怎就急成這樣?大不了換個節目就好了。”

“你不知道,這節目是我為祖父準備的,主唱都昏倒了,我還怎麼給他老人家一個驚喜?”

說話間趕到花園,涼亭前圍著好些人,露易莎躺在秋千旁的藤椅上,臉色很蒼白,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正俯身為她做診視。

老太太穿件菊葉青縐紗旗袍,風儀十分出眾。

聞亭麗聽見有人說:“她就是慈心醫院的鄧院長。”

鄧院長直起身說:“沒什麼大礙了,但最好在急診病房觀察一晚。請拿床被子來給她蓋上,路上一定給她保溫。”

她的話顯然很有威望,喬家人立即令人去取被子。好不容易送走露易莎,有位女眷就問喬寶心:“說好了今晚由這洋人打頭陣,這下好了,你趕快想想換什麼節目。”

另一位長輩仿佛有點幸災樂禍:“你母親常說你是族中最聰明的一個,這次特地請你幫忙給老爺子祝壽,結果呢,還沒開場就出這樣的亂子,你祖父剛才還好奇你給他準備了什麼樣的驚喜,這下白高興了。”

喬寶心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轉頭望望身邊的聞亭麗,忽道:“我早做了兩手準備,露易莎病了,可現場還有一位會唱歌的才女。”

說話間把聞亭麗推到前麵:“我這位同學的歌喉可是不輸露易莎小姐噢。”

聞亭麗一驚。可她當即看出了喬寶心眼睛裡的哀求,聯想到剛才那幾個喬家長輩暗中貶損喬氏母女的話,心裡頓時明白了,喬家枝葉繁亂,喬寶心多半也有她的難處。

“亭麗……求你……”喬寶心滿臉歉意,緊緊握住聞亭麗的手。

聞亭麗擔心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好吧……我試試。”

喬寶心明顯鬆了一口氣,領著聞亭麗向花園中央走去,黃遠山迎上來擔憂地說:“聞小姐,你先前練習過這首歌嗎?那可是《green sleeves》,伴奏隻需一架鋼琴,相當考驗歌喉,而且歌詞是話劇式的一長串英文,萬一中途忘了詞……”

可就要當眾丟臉了。

恰在此時,喬太太和小姑子李太太聞訊而來,接話說:“這位聞小姐既然敢應承,那就說明她對自己有這份信心,正好老太爺和老爺都在二樓,推開窗戶就能欣賞到聞小姐的表演,聞小姐,請吧。”

話說到這份上,聞亭麗不上也得上了。

她並不認為一首歌就能讓喬太太對她改觀,但是喬太太既然存心刁難她,她也不能臨陣脫逃。

她看出黃遠山是真的擔心她,為著這份友善,她對黃遠山笑了笑,泰然對樂隊點點頭,琴師仿佛也很好奇聞亭麗究竟行不行,手一抬,音符流水般傾瀉而出。

聞亭麗走到鋼琴邊,將手搭在琴邊,很隨意地唱出第一句。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她是那種微沙的嗓音,往日裡說話也有點像傷風似的,這會兒溫柔淺唱,自有一種淒蕩的迷人腔調。

花園裡驟然一靜。這歌聲仿佛自虛空裡伸過來一隻小手,在人們的心上輕輕摸了一把。那是一種酥到耳根裡的奇妙體驗,原本在交談的,不自覺停止了交談。

儘管這首歌是訴說愛意的,但那音調清雅得讓人想起兒時耳邊母親的呢喃,

全場啞默無言。歌聲之所以能打動人心,除了需要高超的技巧,更需充沛的感情,很顯然聞亭麗的歌聲有這樣的感染力,唱到淒婉處,她眉眼中也滿是悲傷,唱至高興處,又如夏日枝頭的鳥兒那樣活潑。

二樓的窗戶被人推開了,樓上的人也在無聲聆聽。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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