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回營不久,覃大金就出糴去了。
但兵荒馬亂的世道,能逃的早就逃走了,莊稼變成荒草,糧倉餓死老鼠。十室九空,找糧草比找錢財更為不易。
裴獗不肯讓馮蘊做幕賓,那她就換個思路。
她讓敖七帶人上山,將山上的紅芋連同芋杆和埋在地裡的芋子芋頭一並挖回來。
滿山的芋子,一群人挖了好幾天。
夥房不知如何食用,馮蘊就手把手地教。
芋杆煮熟焯水,醃製做菜,吃不完的切段曬乾備用,脆口又美味。芋子和芋頭將表皮刮儘,再上鍋蒸煮,吃起來香軟粉糯,又好吃,又有飽腹感。
芋子和野豬,無法徹底解決糧草問題,但解了馮蘊的燃眉之急——裴獗沒有再讓馮蘊過去侍寢。
他那天說的話,好像過眼雲煙。
這個小功勞,讓馮蘊再次擁有了自己的小營帳,敖七允許她帶著四個仆女同住。
躲過一劫,馮蘊喜氣洋洋地教夥頭兵做食物,踐行“以才能侍人”的承諾。
夥房將野豬宰殺了,一部分按馮蘊說的醃製起來,該存的存,該煮的煮,燉湯的燉湯,燒炙的燒炙,平常夥房裡做的吃食都是囫圇了事,隻圖填飽肚子,不在乎什麼味道,經了馮蘊的指點,他們發現同樣的食物,味道大不一樣。
一時間,香飄大營。
馮蘊以真本事獲得了士兵的矚目。
“馮氏女郎長得好,手也巧,真是奇人。”
“馮氏是齊人,會不會包藏禍心?”
“怕什麼,大將軍都吃了,還會毒死你不成?”
“嘿!打完仗,我也討一個齊國新婦回去……”
“聽人說,馮氏許的是蘭陵蕭家的三郎,封號竟陵王的……要不是咱們大將軍打過來,隻怕她已是人婦了……”
“嘻嘻,等大將軍不要了,我等就將人要過來,那就是睡了蕭三郎的妻室了……”
南齊蕭氏,獨絕三郎。那蕭呈才學踔絕,名聲在外,便是這些營中糙漢也有聽過,百年世家的嫡子,天生的貴人。
幾個兵士蹲著吃飯,越說越得勁,隻圖一個嘴快。
冷不丁背後飛來一腳。
嘭!碗落地滾個不停,那人也摔了個狗爬地。
“哪個殺才——”
吼聲卡在喉頭。
那人對上敖七憤然的眼睛,懨懨去撿碗。
“說說罷了。敖侍衛成天跟前跟後,就沒動過心思?這樣維護馮氏女,還不如讓大將軍賞了你?”
敖七呼吸一滯,臉熱得猴屁股似的,氣得咬牙拔刀。
“大將軍的人,你們也敢瞎咧咧?不要命了!”
幾個士兵嚇出一身冷汗。
—
敖七拎著從夥房撿來的幾根豬骨頭,丟到鼇崽的竹兜裡。
“便宜你了。”
鼇崽聞了兩下,嫌棄地彆開臉,舔爪子。
“它不是狗,不啃骨頭。”馮蘊將豬骨撿起來,用鹽醃起來,照常放到她的小驢車裡。
敖七伸長脖子往裡看,想知道裡頭到底藏了些什麼寶貝。
馮蘊拉下簾子,冷不丁塞一塊東西給他。
敖七低頭一看。
好乖乖,那是一塊巴掌大的牛肉。
辛香辛香的,饞得他直啜舌頭。
“我拿去孝敬大將軍!”
馮蘊……
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一點沒變,仍把裴獗當神來敬重。
看著敖七喜滋滋地走遠,邵雪晴、林娥和苑嬌幾個女郎才敢出營帳來找馮蘊打聽。
“十二娘在大將軍帳前引薦妾等,大將軍是如何應的?”
邵雪晴聲音嬌軟羞澀,但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馮蘊麵無表情,“大將軍沒應。”
眾姬交換一下眼神,語氣更為熱絡。
“十二娘,我們同是齊女。”
“我們同為將軍姬妾,理應彼此照顧。”
“姐妹們同心合力,得大將軍憐惜,那才是出路……”
“大將軍乃是人中丈夫,我若得他憐愛,來日必定會照拂姐妹……”
“我也是。”
“我亦如此……”
聽著眾姬爭先恐後地表明心跡,馮蘊目光有些複雜。
什麼人中丈夫?私下裡就是一頭不知節製的蠻牛,恨不得把人弄死才甘心的。她們要是知道這個,隻怕就說不出這些話了……
“十二娘,下次拜見將軍,可否帶妾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