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景區,空海爺爺家的寺廟。
現在已經是午夜,屋內眾人睡得香甜。白天的活動讓他們消耗了太多精力,更彆提回來之後還要處理被送過來的那些昂貴食材。
須王薰也跟著大家體驗了一把在寺廟裡做菜的樂趣。她隻會烘焙甜點,做菜還是頭一遭,但她悟性高,再加上撫子手把手地教,一桌豐盛的大餐幾乎被兩人全攬了下來。
幸好,大家都很喜歡。
須王薰躺在被窩裡,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久久不能入眠。
按照目前的結果來看,鏡夜哥應該是達成了他的目的。在時間有限的假期裡,既讓她見到了男公關部的各位,又保證她能夠參與到守護者們的合宿旅行中,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甚至提前想到她有可能會來寺廟與朋友們合住,為她打點好了一切,好像方方麵麵都被他考慮到了。
這讓須王薰有些生氣。
她感覺自己就像棋盤上的棋子,被人肆意操縱,一步一步都按照下棋人的規劃向前行進。
更可悲的是,她雖然生氣,但她恨不起來。
當你知道一個人打著為你好的旗號,處處引導你,處處幫助你的時候,哪怕你對TA的獨斷專橫有再多的不滿,心中也無法燃起切實的恨意。
須王薰就是這樣的人。
須王薰的祖母須王靜江氏,以家族祖訓和繼承人要求規訓她的成長;她的母親中原美音,在孩子長大後成功奪得其撫養權。在兩個大人之間無聲的交鋒下,生養和撫育的權利被交割,卻絲毫沒有過問當事人的意見。
而她最想恨,卻又無法狠下心去恨的,就是以一己之力促成兩個孩子不完整的童年,在須王薰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在隱身的父親,須王讓。
他因家族規訓和世俗孝道,被迫娶了自己不愛的女人,被迫有了一個不期望出生的女兒,被迫與自己相愛的人分離,被迫扛起整個須王家的大旗......
她的父親和她一樣,有著慘痛的悲劇,被迫屈從於家族的指令。所以她無法去恨,這樣一個悲劇和血脈都與她緊緊相連的人。
就好像擊鼓傳花遊戲,明知道手中的花球代表著不幸,卻還是要在鼓聲響起之時,順著被家族規訓的痕跡,將它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
須王薰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麵上卻裝作不知情。
相比起無形的家族鎖鏈而已,作為鳳鏡夜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會讓她更好受一些。
和爛透了的蘋果相比,一個還算完好,隻是有些許瑕疵的蘋果,會更容易讓人下咽。
隻是她不明白,自己值得鳳鏡夜花這麼大心思去謀劃嗎?
須王薰就這麼胡思亂想著,頭疼欲裂,隻感覺腦子快要爆炸了。
突然,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屋外的皚皚白雪漫反射出的白光照進屋內,借著這微弱的光線,須王薰隱約可以看到,一道人影從離她不遠的地鋪上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須王薰當即裝睡,直到屋內徹底沒了其他聲音,她才起身環視了一圈。
看到顯眼的空床鋪,須王薰微微一愣。
......是亞夢嗎。
***
寺廟外飄著鵝毛大雪,寧靜寂寥的夜,亞夢披著打地鋪的被子,獨自坐在走廊上,看著雪景發呆。
“這麼冷的天,就這麼待在外麵,小心感冒哦。”亞夢回頭,發現是同樣披著被子的須王薰。
“小薰......”亞夢有些驚訝。
須王薰緩步走來,坐在亞夢身邊,緩緩說道:“我也睡不著,就出來坐坐。”
“哦......”
兩人就這麼肩並肩坐著,良久無言。
“小薰......”
“亞夢......”
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又異口同聲道:“你先說。”
默契的配合讓二人忍俊不禁,開心笑了起來,沉默的氣氛也隨著笑聲消失殆儘。
“那我先說,”須王薰開口了,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對著冰涼的指尖哈了口氣,然後起身,將自己身上的被子披到了同樣在哈氣的亞夢身上,微微一笑,道:“這樣就不冷了。”
亞夢對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些慌亂,於是轉過頭,有些傲嬌道:“我可不怕冷!倒是你,你身體又這麼弱,不披被子的話很容易生病的......”
“那你要怎麼辦呢?”須王薰蹲了下來,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儘量把自己縮成一團,讓又厚又長的栗發把自己給裹起來。
在雪光的照射下,女孩單薄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就像一隻孤僻的流浪貓,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亞夢猶豫了一瞬,還是敞開了自己的被子:“喏,快進來。”
須王薰眼神一亮,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我天,你身上好冷,是剛剛摸過冰塊嗎?”亞夢忍不住吐槽。
“還不是你反應太慢了,”須王薰窩在有人體暖寶寶的雙層被窩裡,她仔仔細細地將漏風的角落全都攥緊,全部乾完後將自己的頭靠在亞夢肩上,舒服地喟歎了一聲,然後抱怨似的說道:“我還以為你會馬上讓我鑽進來呢,你讓我等太久了。”
“什......什麼嘛......”亞夢被這撒嬌般的抱怨激地撇過頭去,小聲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要你這麼乾的......”
“嗯。”須王薰閉上了眼睛,隻淺淺地應了一聲,好像下一秒就要在她的肩頭睡去。
寂靜的雪夜,溫暖的相伴,催動著人內心的傾訴欲瘋長。
然後,亞夢終於開口了。
“今天,你們離開的時候,唯世君對我說,他喜歡的是Amulet Heart那樣的女孩,”亞夢垂下眼眸,有些自嘲地笑,帶著幾分傷感,道:“可是Amulet Heart又不是真正的我。”
她用手攥緊胸口的衣服,隻覺得心口有些堵堵的,苦笑道:“我果然還是失戀了吧。”
緊接著,她就感覺到自己攥成拳的手被另外一隻微涼的手握住。
那隻手小小的,和它的主人一樣,怎麼看都像是要人保護的類型。
但卻在這寒冷的夜晚,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手的主人並沒有即刻出聲安慰她,而是在發現自己一隻手無法整個包住她握緊的拳頭之後,又伸出了另一隻手。
雙手交疊,握住了她攥緊的拳頭。
讓亞夢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處境也和那攥緊的手一樣,被人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