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完好,沒有搏鬥的痕跡,像是熟人作案。”
“對,這個杯子裡泡的茶葉是上等的碧螺春,而受害人自己的杯子裡泡的則是很普通的茶葉,看樣子凶手還是一位貴客。”
“可能是他的上司?程副隊,您的想法呢?”
眾人的視線一起集中在程澤生身上,半分鐘過去,隻見他一直盯著牆麵鋪濺的大片血跡,眼神茫然,沒有彙聚成一點。向陽拉了拉他的衣袖:“程副隊,您怎麼了?”
“嗯?”程澤生恍然回神,扭頭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以及這間陌生的房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樂正楷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們知道約會中途把你叫來的確是不太好,但咱們也沒辦法啊,突發案件,都體諒一下吧。”
“……我和誰約會?”
“就你那青梅竹馬,謝文兮啊。”
程澤生下意識否認,不可能,頂多是被拉去做苦力,說成“約會”可扯太遠了。他小心翼翼走到牆邊,防止踩到地麵的滴落血跡,手指測量著噴濺血跡的長度,雙眼被大片鮮豔濃稠的血跡占滿,腦中炸開的卻是槍聲。
“砰!”
兩道模糊糾纏在一起的人影漸漸靜止不動,鮮血從身下蔓延,鋪成一張血紅的地毯,正張牙舞爪不斷湧向程澤生的腳邊。
程澤生下意識往後退一步,被提醒:“哎!程副隊您小心!後麵是櫃子。”
程澤生意識恍惚,發現這裡還是剛剛的現場,哪裡有什麼糾纏的人影。最近是太累了嗎?連出來辦案都能出現幻覺。
現場證據全部采集結束,屍體也被拖回局裡,警方一行人收工離開。樂正楷摘掉染血的手套扔進垃圾袋裡,問:“你今天怎麼回事,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可能是最近太累。”程澤生捏著眉心,“腦子裡一團漿糊,總覺得沒睡醒。”
樂正楷勾住他的肩:“也對,你都多久沒休過年假了,乾脆和老黃打個申請,去旅遊放鬆放鬆。”
程澤生讓他拉倒吧,老嚴在醫院躺著,他放假了案子誰來查?
坐在車裡,程澤生閉目養神,在回想去現場之前的事。他上午被謝文兮拉去逛街,然後接到局裡來的電話,要出現場,去辦一個入室殺人案件。
這些記憶明明儲存在他的腦海裡,但不知為何程澤生卻總是有一種陌生感,仿佛已經時間久遠,他連謝文兮上午穿的是什麼衣服都記不起來了。
包括在現場,他恍然回神的那一刻,仿佛做了一場漫長而悠遠的夢,忽然被喚醒,分不清身在何處,也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裡,總有一個朦朧人影,全身籠罩著黑霧,看不清臉,但從修長的身形看來像是一個男人。他總感覺這個人他很熟悉,名字似乎在嘴裡打轉,呼之欲出。
他是誰呢?
回到家裡,丁香早已準備好豐盛的飯菜,程澤生進門之後先給他哥燒柱香,再洗手吃飯。程父依舊不苟言笑,程澤生也習慣了,自己吃自己的,當做看不見父親的臉色。
“你和老黃打申請要搬去宿舍住?”程父問。
程澤生麵不改色回答:“嗯,早就遞上去了。”
丁香滿麵憂愁:“澤生啊,你怎麼要搬出去了?圳清不在了,家裡就剩下我和你爸……”
“咳!咳!”程父用力咳嗽兩聲,瞪著程澤生,“他翅膀硬了要自己出去住,就讓他去!”
程澤生不僅沒生氣,還皮笑肉不笑回一句:“謝謝爸。”
夜裡,程澤生做了一個綺麗又詭異的夢。
他夢見在一棟古舊的破房子裡,看見自己倒在地上,胸口有一個彈孔,血肉模糊,而另一人跪在他的身邊,正是那個身形模糊看不見臉的男人,他握住自己的手貼著側臉,輕聲低語。
“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是你殺了我嗎?程澤生疑惑又好奇,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卻沒有太大的觸動。他不是第一次夢見自己死亡,出於職業的危險性,心裡也早已做好犧牲的準備,此刻也清楚明白是在夢中,沒什麼好畏懼的。
男人帶著一身血離開,程澤生跟在他後麵,和他一起下山,去一所大學,見到了另一個有些麵熟的男人。程澤生仔細回想這人是誰,想了半天才記起是Avenoir酒吧的老板,連景淵。
男人在和連景淵說話,聊的是什麼流星和超新星,程澤生聽個大概,男人又跟著連景淵一起回家,他也跟在後麵,看著他換過一套衣服之後,再次出門。
花店的小姑娘攔住了男人,他問:“有香檳玫瑰嗎?”
姑娘搖頭,男人離開,去一間網吧之後,接著又回到山上。
程澤生看著男人在整理現場,最後跪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
“你等我。”
“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程澤生走過去,也蹲在自己的屍體旁邊,想看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