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霞蔚雲蒸中緩緩下落,墜到一片柔軟的綠草地上。
四目相對,洮箐聽到他發出一聲悶哼。
“這樣的高度,即便你碎得連骨頭渣子也不剩,我也就蹭破一點皮。”
她從他身上爬起,姿態有些暗暗的狼狽。
“那就一點皮也不要破。”
蔣澤昀垂下環護她的手臂,卻並未起身。
隻轉過臉,用那雙含著瀲灩水光的褐色眸子凝望她。
柔嫩的草葉輕撫過他白皙的麵龐,碧色與皓白碰撞,更襯得他眉目如畫。
洮箐眨眨眼,終於能確定。
泛起漣漪的不是蔣澤昀那副濃淡適宜的水墨畫,而是她。
“歿貓肯定沒有跑遠,你自己小心。”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漣漪對她來說,危險得就像預兆死亡的號角。
絕不可沾染分毫。
*
洮箐隱匿在庭院的一角。
這座號稱雲京最高端的私人會所,每一個角落都被精心設計過。目之所及皆是厚重古樸又頗具新意的各色裝飾。
一步一景,山石照壁,幽徑曲折。
她一路追尋歿貓的痕跡,試圖破解它身上的謎題。
追蹤數日,終於尋到些許端倪。
院中蘢蔥的桂花樹下,女孩一身青春洋溢的牛仔裙,斜跨的帆布包上掛著個綠眼睛的貓貓頭玩偶。
神情堅毅,可牢牢握住帆布包的手卻出賣了緊張。
女孩名叫鬱珍珍,是初出校園的大學生。
而端坐在她對麵的中年男子,卻是娛樂圈龍頭企業之一飛契影業的副董顧英舫。
這幾日最沸沸揚揚的消息,便是飛契影業顧副董被離職的實習生聯合舉報職場騷擾。
幾千字的“血淚控訴”與充滿暗示的聊天記錄全網亂傳,一度成為全國人民茶餘飯後的閒聊。
鬱珍珍家室普通,卻是歿貓最珍貴的眷戀。
顧英舫不可一世,眼神中充滿了計算和衡量,卻生出了顧一舟那般純粹而熾熱的兒子。即便明白與胡葉子人妖殊途,也心甘情願地沉溺。
洮箐心下輕歎。
兜兜轉轉,原來他們幾人的宿命早已如此複雜地相連。
“小鬱,咱們飛絮一個月給你的實習工資是多少?”顧英舫問道。
“……八千。”鬱珍珍答。
“這餅老古樹茶如今正正好是最佳賞味期,茶湯透亮馥鬱,入口微澀,卻回甘香淳。”
姿態舒展的烏木茶桌上,顧英舫手握紫砂報春壺,往茶盞中倒入金黃透亮的茶湯。
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投足間一副十足的高雅清韻。
好似他是要聲張正義的受害者,而對麵即便小心掩飾也透出些懵懂純然的女孩才是那心懷不軌的惡徒。
“你知道二十年的古樹茶餅和二十歲的你有什麼不同嗎?”
顧英舫臉上帶笑,眼神中卻藏著晦暗的鄙夷。
“二十年的茶要花二十萬,而雇你這樣二十歲的大學生,卻隻要八千。”
“很不公平,不是嗎?”
“人和人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為什麼你背著二十塊錢買的帆布袋子擠滿是臭味的公交,才能勉強夠到個溫飽。而有的人卻一口茶喝掉你一個月的工資。”
“所以你恨我,試圖讓我也品嘗一下你簡陋的人生。”顧英舫說。
“不!不是這樣!”
“我並沒有因為你的人生看起來比我繁華就感到不公,我——”
因為憤怒,鬱珍珍清麗白皙的臉染上一抹緋紅,她有些激動地辯解著。
而對此毫不在意的顧英舫漫不經心地打斷她的話,從懷中掏出信封,用一個指頭推到桌子對麵。
“我並不在意你的不忿,相反,我可以為你的憤怒買單。”
“隻要你把不實的文章刪除,把煽動起來的組織解散,在網上向我道歉,我可以讓你最近幾年的生活輕鬆一些,就當做是對你工作上受的委屈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