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2 / 2)

二人眸光相撞,謝見君坦然地衝他笑了笑,雲胡神色一怔,匆忙地彆過臉去,腦袋低低垂著,不敢再瞧他,被婆子一喚,便貓著腰鑽進灶房裡,準備喪宴的酒席。

席麵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大家夥兒也沒挑剔,芸娘一個寡婦養著幾口人也不容易,怕是席麵用的銀錢都是他們平日裡省吃儉用,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現如今芸娘不在了,還不知道這剛嫁過門的雲胡,帶著謝見君這個傻子和五歲的滿崽該怎麼過?

但即便是可憐老謝家的淒涼辛苦,大家夥兒也隻能唏噓一聲,畢竟這年頭,誰家都不富裕。

行過喪席,除卻那些留下幫忙的農戶,其他人先後都起席回去了,明日要給芸娘抬棺送葬,起早他們還要過來。

謝見君也不好閒著,跟在福生後麵,墊著腳尖,走路身子一擺一擺地,幫著抬抬桌椅板凳,縫遇誇他懂事的人家,便樂嗬嗬地咧嘴傻笑,眼眸眯成一道彎月,活脫脫似個傻子一般。

將村裡人都送走後,眾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半夜,

謝見君被尿憋醒,夢裡爬山涉水地尋茅廁,好不容易尋了處荒郊野外的公廁,也顧不得臟汙,剛鬆了褲扣,正準備紓解一番,乍然從夢中驚醒。

他坐直身子,長長地吐了口氣,暗暗慶幸起來,這得虧是醒了,不然可真就麻煩了,原主雖說是個傻子沒錯,但傻子也不尿炕呐。

他被尿憋了個激靈,扯過搭放在炕沿兒的外衫,草草地套在身上,摸著黑往屋外的茅廁走去。

剛過拐角,就聽著一陣奚奚索索的說話聲,聽這動靜,像是五嬸子,還有與她同行而來一位婦人。

“我就說謝三家的這傻子什麼都不懂,五嬸子,你還不信!你瞧瞧他今日那癡傻模樣,哪裡像是個尋常漢子。”婦人壓低嗓門道。

話頭落在自己身上,謝見君停駐腳步,側身隱進漆黑的夜幕裡。

“他是個傻子不假,可他那個夫郎呢,瞧上去唯唯諾諾的,不成大器,倒有一身狐媚子功夫在身上,謝見君一個傻子,還能哄得他替自己個兒出頭哎呦,可惜我那剛裁的新衣裳,沒穿幾天好哩。”五嬸子還在記恨今日喪席上讓他吃了個暗虧的事兒。

謝見君聽到這兒,心底忍不住嗤笑一聲,今個兒那一盆臟水潑得還算是輕了,否則這人怎麼還有心思在這兒瞎編排。

他屏氣凝神,豎起耳朵靜靜聽著。

“那哥兒算什麼?我聽這村裡人說了,芸娘原是想給老謝家留個後的,這才迎了這哥兒進門,這都半年多了,雞都下了好幾岔蛋了,那小哥兒的肚子不還沒動靜嗎?我看呐,明日下葬後,就讓謝見君將那哥兒休了去。”婦人嘰嘰咕咕地自顧自盤算起來。

“這”五嬸子有些遲疑,“榮娘子,該說不說的,若是讓謝家小子休了他,那哥兒以後,在村裡是活不下去的,到時候隻能去跳河了。”

謝見君一怔,暗道這五嬸子還能有這好心?

“瞧我這不會說話的。”黑暗中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聽上去像是那婦人佯裝給自己一嘴巴子,“五嬸子可是想起剛嫁人的言哥兒了?放心,咱言哥兒的福氣在後麵呢,咱們趁這個要緊時候把雲胡趕走,占下這屋子和那二十畝田地,你回頭再給言哥兒添備點,還愁他夫家不疼他?謝三家的一個傻子,一個奶娃娃,又能翻出多大的浪來?五嬸子呐,咱來之前,可是說好的,見者有份呐,你不能反悔哩。”夫人盤算得頭頭是道。

“這麼說這麼說倒也是那麼回事兒。”五嬸子許是自己心裡的小算盤也扒拉過了,猶猶豫豫地應下了婦人的話。

躲在拐角處聽完了全部過程的謝見君這會兒哪還有什麼尿意,他輕手輕腳地返回屋中,躺在炕頭上全然沒了睡意,這麼多年不曾來往的親戚突然登門,打著吊唁的由頭,居然是來吃絕戶的。

這謝三家的家底兒都快趕上紙薄了,還能遭人惦記,也實在是倒了黴,隻怕明日芸娘的棺槨一入土,這幾個人就要搞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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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雞剛打過一遍鳴,謝見君便醒了,今個兒芸娘下葬,一會兒村裡人都要過來抬棺。

這尋常人家出殯,都是早早找村中仙婆相看好黃道吉日才下葬,芸娘走得急,家裡又是揭不開鍋的情況,也就沒有那麼講究了。

雲胡煮了米粥,給村裡前來幫忙的漢子都分了分。

吃過早飯,大家夥兒用柩車推著芸娘的棺槨,在吹吹打打的鑼鼓聲中,往後山老謝家祖墳走去,滿崽擎著經幡,同雲胡走在前,謝見君搬著陶盆在後,一路沉默著到了墓地,五嬸子幾人哭得起勁,幾至走不動道兒,最後是被人扶著上了山。

起棺下葬時,謝見君由謝禮提醒著,將搬來的陶盆重重擲到地上,陶盆應聲而碎。隨即,他跟著族裡親戚屈膝下跪,以額觸地,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到此,忙忙碌碌了兩天的喪事兒才算是完。

下山的路上,謝見君瞥見五嬸子和謝根幾人互相使著眼色,不出所料,這些人下一步就要開始行動了。

果真如他所想那般,頭著剛進門,還沒喝口茶喘口氣的功夫,五嬸子便將他拉至堂屋裡,鬼鬼祟祟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展開來看,竟是一封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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