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莊稼地裡收豆子,村裡人都起得早。
福生娘正擱院子裡漱口,瞧著雲胡打院子門口一閃而過,她忙回屋把福生叫起來,讓他套上衣衫跟出去瞧瞧。
“娘,您都一把年紀了,咋還那麼愛湊熱鬨,這誰家還沒點事兒呢。”福生困得迷迷瞪瞪地,眼都睜不利落,賴賴唧唧地不想動。
“哦呦,我聽雲胡嚷嚷著仙婆哩,彆是謝家那傻子出什麼事兒了吧?”被親兒子調侃,福生娘也不在意,墊著腳往院外小道兒上張望。
“仙婆?找仙婆作甚?有病瞧病,仙婆又不管這行當。”福生嘟囔了一句。
“你這孩子,說什麼渾話呢!”福生娘進門對著福生猛錘了兩拳頭,“那仙婆如何不瞧病?你小時候有次生了熱病,人都燒糊塗了,吃什麼藥都不頂用,還是仙婆燒了碗符水哄你喝下才退的熱.....哎呦,這雲胡跑得這麼急,是家裡真出了事兒吧,我得趕緊去瞧瞧。”福生娘嘀嘀咕咕地解下圍裙出了門。
等到了仙婆家,已有好些人被雲胡的嚷嚷聲引過來了。
福生娘擠進人群裡,瞧見雲胡跪在地上,“吭吭吭”地磕頭,拽著仙婆的衣角,囁囁嚅嚅地哭求道,“仙婆、您、您、您快去瞧瞧我家、我家夫君吧、他要、他要不行了!”,越是著急,他說起話來越是結結巴巴地不利索,人群中傳來幾聲嗤笑,他腦袋低低垂著,權當是自己聽不著。
“雲胡呐,謝家小子可是怎麼了?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嘛?”福生娘擠在人堆裡,抬聲問道。
“我也、我也、不曉得,今日起早便是、便是怎麼都叫不醒了,還一直、一直說胡話、就跟丟了、丟了魂似的!”雲胡依著謝見君教他的那般,同福生娘一板一眼地說道,聲調拔得高高的,足夠讓來湊熱鬨的人家都仔細聽了去。
“哦呦,這可不得了呐,仙婆啊,您行行好,這家都是老實孩子,您發發善心,去給看看吧。”福生娘是個熱心腸的,一聽這境況,當下便替雲胡向仙婆祈求道。
仙婆本是外村人,前些年才遷居福水村,村裡人平時辦喜事喪事都會去她那兒算上一卦,也常有外村人慕名而來,是有些名氣的,就連家裡娃娃夜啼不止,也有人尋她去家裡瞧瞧,這仙婆為人良善,又好說話,也是個好相與的人。
如今聽雲胡和福生娘的一番話,仙婆立時就應下此事,叫雲胡莫要著急,待她拿上東西,便同他一道兒前往。
雲胡訥訥地站起身來,抹乾淨眼淚,裝作焦躁的模樣,在院子裡踱來踱去,時不時往仙婆的屋子裡張望兩眼。
沒多時,仙婆背著行頭出來,大家夥兒一向稀罕看光景,連早飯都不做了,跟在仙婆身後,浩浩蕩蕩地一行人往謝見君家去。
走在前的雲胡,一路上忐忐忑忑的,這心頭砰砰砰狂跳,他不由地咬緊了嘴唇,生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了事兒,誤了謝見君的事兒。
待到了謝家門前,大夥兒都停駐腳步,三三倆倆的站在院裡一起嘮閒磕,這仙婆作法不許旁人在場,村裡人都知道規矩。
雲胡將仙婆帶來後,便蹲坐在門坎兒上守著屋子,滿崽拿了塊紅薯,坐在他旁邊,有模有樣地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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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見君正百無聊賴地躺在炕頭上,隻聽著“吱呦”一聲,門從外被人推開,他忙閉上眼,假意昏迷,平躺著身子,時不時還抽搐兩下,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嘟囔些有的沒的胡話,讓旁人一瞧,可不都覺得他是中了邪。
仙婆見狀,圍著屋裡轉了幾圈,嘴裡念念有詞,謝見君聽不很清楚,驀然自己眼皮被扒開,他翻著白眼,連呼吸都放平緩了。
不知仙婆瞧出來什麼,約摸著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了屋子。
謝見君籲了口氣,方才可真是要憋壞他了,怕讓這仙婆看出點啥來,他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