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山林間薄霧繚繞,細小的雲片卷起層層白浪。
謝見君推開屋門,瑟瑟的涼風裹挾著潮濕的氣息迎麵而來,他抹了把臉,長長地抻了個懶腰。
昨夜那一瞬的慌亂過後,他竟是連書都讀不進去,草草晾乾了紙墨,便尋了個借口歇下了。可偏偏腦袋裡霎時清明,燭光下,雲胡染著緋意的臉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不敢翻身亂動,板板正正地躺了半宿才等來了睡意,今早醒來時,渾身酸疼,肩膀頭子僵硬得很。
他站在院子裡簡單地活動了下筋骨,村裡的屋頂飄著嫋嫋炊煙,早起的人家,這會兒已經開始準備早飯。
秋末寒露霜重,缸裡存留的水冷得刺骨,他將灶火生起來,燒開一鍋熱水。不曉得雲胡昨夜幾時歇下的,滿崽又因著天冷愛賴床,灶膛裡就一直燃著小火,待他們起來後,也還有熱水可以盥洗。
前些日子,雲胡去村裡油坊榨豆油,謝見君囑咐他將榨乾油的豆餅捎帶著拿回來。他把豆餅子掰碎了,蒸炒後拌在雞食裡。小村落裡沒有正兒八經的獸醫,家養的雞生了病,就隻能眼巴巴地乾靠著,他們四方小院裡,統共就養了這幾隻,可不能遭了瘟,滿崽還期待著年底吃肉呢。
喂完了雞,謝見君直了直腰,從小菜園摘了些青菜,尋思熬些菜粥作早飯。雲胡慌裡慌張地從屋裡出來,見他站在院裡,邁出的腳又退了回來。
“起來了?”謝見君開口打破此時的寧靜,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寡淡,還帶著早起的沙啞。
“嗯”雲胡極其輕微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昨日溫熱掌心包裹住的手隱隱發燙,他窘促地攏了攏垂在肩上的碎發。不知緣何,他並不害怕謝見君,許是這兩個月來,謝見君待他都是極好的,不像從前,他娘讓他去找村裡二麻子換土豆,那二麻子借機摸他的手背,他嚇得在家躲了好些天才敢出門呢。
謝見君往灶房走,瞧著雲胡還傻愣愣地站在屋簷下,“我燒了熱水,你盥洗時舀些出來,天寒,彆再用那冷水了。”
雲胡低低地應了聲“好”,縮著腦袋回屋裡把滿崽也喚了起來,倆人穿戴好衣衫,再出來時,謝見君已經將熱水舀進木盆裡,端放在水缸旁邊,盆沿兒搭了個手巾,方便他二人淨麵。
雲胡不敢再磨嘰,濡濕了手巾,給滿崽抹了抹臉,自己又胡亂洗了洗,將水倒進菜園裡,忙不迭進灶房把忙了一早上還沒歇歇的謝見君換出來。
熬菜粥不算麻煩,謝見君得了閒空,進柴房看自己昨日泡在水盆裡的黃豆,這豆子都是他挑揀出來色澤鮮亮,籽粒飽滿的新豆子。
浸泡了一整夜的豆子喝飽了水,此時漲開了花,他撈起一把捏了捏,豆子有些發軟,已不似先前那般硬邦邦。
“阿兄,你的豆子泡好了嗎?”,滿崽剛掏了兩個雞蛋,興奮地湊過來瞧。
“我瞧著是差不離了。”謝見君挑去浮在水麵上的劣豆、草木和碎砂土,又重新換了一遭水。
“那你要開始磨豆腐了嗎?”滿崽咬著手指,好奇道。
謝見君點點頭,等會兒吃完了早飯,他就開始忙活。
“那我來幫你!我力氣可大了。”,說著,滿崽擼起袖子拍拍自己細竹竿似的胳膊。
“是是是,我們滿崽最厲害了。”謝見君捏捏他臉頰上的小奶膘,笑著打趣道。那般厚重的老石磨,連他自己推起來都費勁,滿崽這小胳膊還沒推杆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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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稍作歇息。
他舀起一勺泡發的豆子,添進磨眼裡,將磨扣穿過自己半邊身子,雙手握住推杆,鉚足了勁,往前一推,老石磨紋絲不動,直挺挺地立在那兒,好似是在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