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認為,罪人的家人就應該夾著尾巴做人,哪怕是街邊的乞丐都能上來踩你一腳。
“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大大方方的出門,大大方方地抬頭走路啊!”
張允修很是不甘,他的目的可不止這一個,然而此刻周圍不止張重輝一個人,他不能說出來。
“唉,知足吧。”張嗣修似乎放棄掙紮了一般,喪道:“咱們隻要少出門就好了,少出門就看不見外頭那些人的嘴臉了。”
“話說也是奇怪,居然沒什麼人欺負上門來。”張簡修奇怪道:
“我以前做錦衣衛的時候聽他們說,嚴嵩家被抄後,他的仇人們都跑去他家裡搶東西了。咱爹生前得罪的人可不比嚴黨少,居然沒什麼人來鬨事,真是奇怪。”
“那是因為嚴嵩倒了以後,朝中已經沒有嚴黨了。”張重輝一邊翻著‘老丈人’趙士楨寄來的字帖,一邊淡淡道:“咱們家雖然也被抄家了,可申時行還在。”
“申時行?關他什麼事啊,這些年來他恨不得躲著我們走!”張簡修滿不在意道。
“四叔,你該不會真以為咱們家這幾年能太平,是於慎行的功勞吧?”張重輝笑問道。
“等等……”張允修先是反應了過來,道:“重輝,你給申時行寫信的目的,不會就是在提醒他,彆忘了咱們張家還有咱們這些人吧?”
張重輝隻是笑笑沒有回答,一切儘在不言中。
張簡修仍是不信,他堅持道:“反正我不相信申時行有在背後幫咱們家,他就是個首鼠兩端的慫蛋!都多少年過去了,他連給咱們家一句問候都沒有過,而且他……”
張簡修還在喋喋不休地吐槽著申時行,似乎十分厭惡對方一般。
但細聽還是可以聽出,張簡修對申時行的質疑聲中,更多的還是因為失望。
畢竟曾經的張簡修,還是很喜歡申時行這個很和善的叔叔的。
可自從張居正去世,‘倒張’開始,被革職以後的張簡修,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申時行了,哪怕一麵都沒有。
曾經那個誇他身體好,誇他精氣神旺,幫愛調皮搗蛋的他在父親張居正麵前說好話的申叔叔,自此便成了他最看不起的首鼠兩端之輩。
張簡修有時候總在想,一個人,怎麼會變得那麼快呢?
張重輝沒有理會張簡修的質疑,他也懶得解釋什麼。
但他很肯定的是,申時行一旦倒台了,那他們張家的安生日子,就將徹底結束!
屆時,一切便將風起雲湧!
屆時,隻有以身入局,才能勝天半子!
……
與此同時,京師順天府。
紫禁城內的萬曆皇帝朱翊鈞,總算是能下地走路了。
就在十天前,在那個‘晦氣’的‘六月二十日’,這位大明朝高高在上的天子,居然因為想踹一個風葫蘆,而將自己摔了個大大的屁股墩。
這一踹本來不要緊,奈何朱翊鈞用的是本就有腿疾的右腿,加上風葫蘆是圓的,這一踹,直接把他‘滑坐’到了地上,盆骨都險些摔裂!
這一摔,朱翊鈞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直到今天才能下地走路。
這十天裡,躺在床上的朱翊鈞隻感覺精神恍惚,懷疑人生。
他總在問自己,為什麼自從抄了張居正的家以後,他總是噩運連連?難不成真的是張居正在報複他?
“愛妃,你相信報應嗎?”朱翊鈞問一旁攙扶著他的鄭夢鏡。
自從朱翊鈞摔了以後,鄭夢鏡不僅不再鬨脾氣,甚至還主動前來禦前侍奉,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寸步不離的侍奉著。
鄭夢鏡的這一舉動成功感動到了朱翊鈞,也讓這個男人更加愛她,並愧疚於她。
“哪有什麼報應啊,就算有報應,那也不可能報應到您身上,您可是天子啊。”鄭夢鏡安慰道。
朱翊鈞卻是沒來由的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他想了想,說道:
“這紫禁城都快兩百年了,死了那麼多的人,也是該做場法事驅驅邪,超度超度了。”
朱翊鈞骨子裡是不相信神鬼的,但接二連三的病痛災難,讓他也不得不開始有些懷疑,報應這種東西了。
……
萬曆十五年,這是不太平的一年。
這一年,明緬之戰還在繼續。
這一年,東邊的小島上,矮儒愈發虎視眈眈。
這一年,遼東建州女真的哲陳部,已經完全被一個姓愛新覺羅的年輕人吞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