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芙就這麼被送進了宮,進宮前,潞王妃身邊的嬤嬤再三叮囑她不要忘了王妃的恩情。
王有芙當然不會忘,畢竟王妃曾對她那樣溫柔地說了那樣多的話。
“賤蹄子,趕緊起來跟咱家走!”
一聲斥罵拉回了王有芙的思緒,因為‘忤逆’皇三子殿下而被掌了十幾個大嘴巴子的她,不僅臉腫了,頭也是暈的。
“快點起來!算你命好,貴妃娘娘仁善,不僅不怪罪於你,還讓你去伺候皇長子,你個死丫頭就偷著樂吧!”
被催促間,王有芙急忙晃晃悠悠起身,緊緊跟在公公崔文升的身後。
剛從皇三子這邊‘脫離苦海’的她隻希望,皇長子不要那樣難伺候了。
……
申府。
申時行可謂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在家養病的他莫名其妙就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口諭,質問他為何要攛掇百官一起逼問君父。
申時行可謂是一臉懵逼,直到他看完那封聯名奏本以後,才恍然大悟。
合著許國這是打著尊敬他這個首輔的名義,故意把他這個首輔的名字加在最前頭。
這是在拿他當出頭鳥,當擋箭牌啊!
回想起這幾年的風雨,申時行是真的感覺累了,他突然有些能理解王錫爵為什麼要執意辭官了。
“申閣老,皇上要您給個回信,快些去動筆寫吧。”
來傳口諭的是張誠,不再是張鯨。
因為張鯨已經倒台了,如今的司禮監,東廠,都由張誠管理,如今的張誠,終於一家獨大。
張誠對待大臣們的態度與張鯨對待大臣們的態度,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張鯨會與大臣們之間保持著禮貌友好的關係,張誠就沒那麼好了,他隻忠於皇帝陛下,哪怕麵前的申時行是內閣首輔,也彆想得到他張誠的多少尊敬。
申時行聽完張誠的催促後,有些麻木地問道:“張公公,我非得要書麵回奏皇上才行嗎?”
“嗯。”張誠毋庸置疑地點了點頭,逼迫一般道:“必須書麵回複。”
得到答案的申時行沒有再說什麼,他也懶得再跟張誠客套,轉頭朝書房走去,步伐虛浮,如丟了魂魄一般。
回到書房後,申時行並沒有急著給皇帝寫‘回奏’,而是走到了書架邊,翻出了一個小箱子。
小箱子打開,裡頭是滿滿的信件,這些信,基本都是張居正當年回家守孝時,與他公私往來的信件。
除此之外,還有幾封‘特彆’的信。
這幾封特彆的信,是這幾年間,張居正的孫子張重輝寫給他的。
申時行拿出了其中一封,再次看了起來。
隻見上麵字體的排版,永遠是雷打不動的從左至右。
除此之外,最近兩年來信的用筆,甚至都不再是毛筆了,看字的情況,應該是硬生生的炭筆。
信的內容更是年複一年的直白,上麵直接寫道:
【元輔大人,您好,新的一年祝您新年愉快。另外,望您明哲保身,我張家才可安寧。雖然我已經預測到,您的首輔之位坐不長久。更說不定,您將成為下一個張太嶽。】
看著這封稚嫩直白的信,申時行突然笑了,苦笑。
第一次收到這封信時,申時行隻以為對方想要裝神弄鬼,亦或者說是張居正的兒子們對他的蓄意詛咒。
後來第二次收到時,他開始覺得這是小孩子的惡作劇。
後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申時行收到了很多次,每次他都會看,看過後便隻是付之一笑罷了。
可事到如今再看這信,申時行突然覺得好笑的不是這信,而是他這個人。
本以為會是詛咒,會是惡作劇,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是預言。
“叔大啊……”申時行將信放回去的同時,自顧自地苦笑道:
“沒想到最終,我的結局居然被你孫子預言到了……
沒想到最終,我也如你一般,葬送在了咱們的學生手上……
沒想到最終,我也如你一樣失敗了,我也沒能實現中興盛世……
沒想到最終……我這一生如履薄冰,終究還是沒能走到對岸啊……”
苦笑喃喃間,申時行坐到了書桌旁,他認命般地研磨起了墨,又認命般地提起了毛筆,最後認命般地在紙上寫下:
“回奏聖上,臣近來正逢身體不適休假,那道奏疏臣並不知曉,與臣無關。張有德不諳大事,胡亂進言實乃愚笨之舉。而冊立一事,聖意既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