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李太後甚至還不讓彆人去扶,正在‘學走路’的小朱翊鈞。
因為李太後知道,她的兒子今後是要當皇帝的人!
高高在上的帝王,這輩子都是孤獨的!帝王的路,隻能他自己一個人走,沒有人能夠‘扶’他!
雖然有些‘艱難’,可朱翊鈞‘終於’是跪坐了下來。
他已經有許久沒有跪在這副觀音像前了,更是已經有許久沒有跪在李太後身側了。
此時此刻,母子二人的距離是那樣近,不過一寸間距。
母子二人之間的‘距離’卻又是那樣遠,哪怕是近在咫尺,卻是即將話不投機半句多。
“母後,這樣晚喊兒臣來,是因為太過擔憂兒臣下午摔著以後有沒有事吧?”
朱翊鈞先一步開了口,這番擺明了就是在陰陽怪氣。
畢竟朱翊鈞下午摔那一跤時,可是當著李太後這個‘老娘’的麵摔的。
結果身為母親的李太後,不僅沒有親自去乾清宮‘慰問’一番自己的皇帝兒子。甚至還在這‘大半夜’裡,將這個‘腿腳不適’的兒子‘大老遠’的喊了來。
李太後自然聽得出朱翊鈞在陰陽她,然而她卻像是沒聽明白一樣,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鈞兒,你是還不打算放過張家人嗎?”李太後很直接地問道,目光卻是從兒子的身上,轉回到了觀音像上。
朱翊鈞目光詫異地看向了李太後,似乎有些意外於對方的‘直接’。
然而,朱翊鈞接下來說的話,卻是驚訝於道:“母後,你都有許久,沒有這樣喚過我了。”
話音落下,李太後原本撚著佛珠的手,停了下來。
“是嗎?”李太後麵無表情地反問了一句,本該是‘感人心弦’的問題,卻是令李太後苦笑了起來,‘也’苦笑著道:
“是啊,這麼多年來,你這個大明皇帝,當的‘很好’。‘好到’我都快要忘了,伱是我一手帶大的鈞兒了。”
李太後話中的‘好’可謂是相當的意味深長了,畢竟一個不上朝,也不見臣子,更因為‘立皇儲’一事而搞得滿朝上下都烏煙瘴氣的皇帝,哪能擔得上一個‘好’字啊?
朱翊鈞知道母親在陰陽他這個皇帝當的不稱職,更是在怪他這個兒子做的不孝順。
朱翊鈞什麼都知道,可他卻是‘也’學起了李太後方才‘沒聽到’的模樣,轉而從袖口裡掏起了一樣東西。
“母後,您也太不小心了,這樣貼身的首飾,怎麼會落到外人手中呢?”
朱翊鈞說話間,將那枚張重輝用來捅了張誠十幾下的‘手鐲’拿了出來,雙手遞給李太後的同時,他還不忘又說道:
“還是落到張家外男的手裡,這種事情要是傳出去,那母後您的名聲得多難聽啊?”
這一回,李太後終究還是忍不住憤怒了起來!畢竟她的皇帝兒子都已經把話說的這般‘明顯’了,擺明了就是要讓她這個當娘的難堪!
“皇帝!你到底什麼意思?”李太後冷臉質問道。
“皇帝?母後又不肯喚我的小名了嗎?”朱翊鈞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裝模作樣之態顯然。
“皇帝!”李太後仍是這般稱呼,這次她將長久以來,想對皇帝兒子說的話,全都吐了出來:
“既然咱們母子之間如此話不投機,那我便將話給你一次性說清楚了!
張居正好歹也是你的老師,他都已經死了!他的家也被你抄了!他的兒子們更是死的死,殘的殘!
張家都已經這樣落魄了,你怎麼還是不肯放過他?放過他的子孫們呢?”
李太後說著說著,已經有些眼紅哽咽了,也不知是否真情實感。
母親都快哭了,身為兒子的朱翊鈞本該悲痛萬分,磕頭認錯,哭著求著母親不要生氣,不要哭了才是。
畢竟在‘上一次’時,朱翊鈞就是這樣做的。在那個他差點‘被廢’的萬曆七年,在那個他‘被逼’著下罪己詔的萬曆七年。
然而如今不是萬曆七年了,朱翊鈞也不再是那個隨時都麵臨著‘被廢’的‘小萬曆’了。
這個皇帝已經長大,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他的馮保已經死了,想要拿捏他的李太後已經老了,就連逼他下罪己詔,能夠做主‘廢了’他的張居正也已經死了!
“母後。”朱翊鈞也冷下臉來,麵對雙眼發紅,微微抽泣中的母親,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心疼,語氣更是沒有一絲溫度:
“既然您將話說的這樣直白,那我便也直白的同您講了吧!
沒錯,我就是不打算放過張居正!我就是不打算放過張居正的子孫!
張居正曾是我的老師沒錯,可我對他已經很仁至義儘了!
他當首輔那些年,當著所有大臣們的麵!想怎麼羞辱我就怎麼羞辱我!還因為屁大點的事,逼著我下那狗屁的罪己詔!
噢,差點忘了!那罪己詔還是‘多虧了’您呢!畢竟是您先想要廢了我這個皇帝!再讓弟弟來代替我!
是您!您拿霍光傳來嚇我!是您罰我去太廟!當著列祖列宗們的麵!說要廢了我這個皇帝!
是您!是您下令殺了孫海!是您三言兩句就要了他的命!
您說我因為宮女不聽話就砍了她們的頭發,是為昏君之舉,是為殘暴?
可您下令杖斃了孫海呢?他可是被活活打死在我麵前的啊!”
話至此,朱翊鈞已經是紅了眼,孫海被活活打死在眼前的那一幕,如今再次回蕩在了他的腦海心間。
“他就那麼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