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爵其實並不想提起‘那個人’的,但不知為何,許是喝醉了管不住腦子吧,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還提起了。
“汝默,詔獄裡的那個不是他,你不要被他給騙了。”王錫爵好心提醒道。
申時行想也沒想,就‘自以為’從容地回道:“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相信那種鬼話!”
“不信嗎?”王錫爵有些故意的,專門湊近了申時行的臉,審視著問道:
“汝默,你好不容易才從妖書案中脫身,如今理應遠離是非,明哲保身才是。
可你不但不遠離張重輝這個已經被‘賜死’了的是非之人,反倒還巴巴的專門跑去詔獄探監。
汝默,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都對你說了些什麼啊?他真的不是張太嶽,張太嶽已經死了!”
王錫爵的話,直接將申時行給問沉默了,為了躲避王錫爵審視的目光,申時行甚至都想找個借口離開了。
就在申時行為難於,該怎樣才能將這個話題給扯過去的時候,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個令人尷尬的困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於慎行的到來,其實令氣氛更加尷尬了。
畢竟不久前,王錫爵還在嚷嚷著要跟於慎行‘絕交’之類的話。
事實證明,王錫爵跟於慎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很像的,就比方說‘對事不對人’這一點。
當年張居正奪情時,這倆都是帶頭‘批評’張居正的人。
張居正死後倒台了,在大部分人都順著風勢‘倒張’時,這倆位仁兄卻是將頭一調,十分罕見的替張居正說起了話。
這樣隻‘對事不對人’的兩個人,注定不會因為政治立場上的意見不同,而產生分歧。
畢竟王錫爵本身就也不認可‘三王並封’一事。
而且王錫爵‘更’不傻,世家出身的他,也是士紳官僚集團中的一份子啊!
一番表麵上‘並不太’友好的‘扯皮’過後,三人又‘並不太’心平氣和的同桌而坐了下來。
兩個人聊是一個話題,三個人聊,那就隻能是另一個話題了。
“元馭,三王並封就是一步死棋,你當初到底怎麼想的啊?”於慎行直接便是問道。
王錫爵更是嗬嗬一笑,怪道:“本來在我這兒,三王並封不是死棋!可被你那麼一攪和下去,現在不死也得死了,全都怪你搗亂!”
“怪我搗亂?”於慎行似乎脾氣上來了,也哼道:
“你以為沒了我,‘他們’就會善罷甘休?實話告訴你吧,我是見許國想‘撤’了,這才先站出來的!
要不是我先站出來,風頭就讓許國這個內閣次輔給占去了,屆時你王元馭這個內閣首輔,便將裡外都不是人!
我為了替你出來扛,連官都沒了!你竟然還怪我搗亂?真真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你可真令我寒心!”
王錫爵聞言後也是有些理虧,但好麵子的他嘴上才不會饒人,當即便要找理由反駁。
眼見這倆人之間‘又要’鬨彆扭了,申時行發揮了老一行,當即便是揮舞鐵鍬,和起了稀泥!
一番口舌之後……
申時行就這麼這邊勸一勸,那麼又勸一勸,三兩下就將這兩個‘麵不和’,‘心卻和’的犟種給勸得互相敬了一杯酒。
“事到如今,說再多也無義。”於慎行又是很直接地問道:
“元馭,接下來你想要怎樣做?過不久我和汝默就都要回鄉了。在走之前,我們或許能為你做些參謀。”
申時行沒有搭話,更似乎沒有聽見這番明顯就是在‘套話’的話一般,為躲避話題,他甚至還回頭喊來了兒子,再添一壇酒。
王錫爵掃了一遍對方二人,直接便是笑問道:“怎麼,‘你們’想套我話啊?”
於慎行卻是一臉正義說道:“怎麼能這樣說我呢?我這是想替你出謀劃策,怕你又像三王並封那樣誤入歧途!”
“得了吧你!”王錫爵直接站起身,乾了碗裡的最後一口酒後,他直接便是對二人笑道: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傻子!都想把詔獄裡那個被賜死了的瘋子給救出來!我告訴你們!絕對不可能!”
王錫爵說完,轉身就走了。任由於慎行在後頭一直喊,他仍是頭也不回。
很顯然,這次‘議和’,談崩了。
“王元馭他實在是太執拗了,三王並封明顯就是步死棋,他這樣下去,可怎麼坐穩內閣首輔的位子啊!”於慎行滿臉擔憂地說道。
申時行卻是仍舊淡定,隻一直望著王錫爵氣憤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對方了,他才將目光轉至於慎行身上。
“可遠。”申時行看著於慎行,目光平靜卻又滿是認真。
“怎麼了?”於慎行有些奇怪對方這般是要說些什麼,他總覺得不是什麼小事。
申時行沒有拐彎抹角,目光冷漠間,他直接便是說道:
“可遠,內閣首輔這個位子,我們不能讓王元馭坐下去!王元馭,必須走!”
申時行的這番話,直接將於慎行給怔住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
畢竟於慎行一直都認為,申時行跟他一樣,是要力保王錫爵為內閣首輔的。
已經啞住了的於慎行就這麼呆滯住了,半晌後才問出一句:“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他,我見不得他好。”申時行很平靜的回答道。
“不!”於慎行卻是搖頭,當即便是看穿反駁道:“汝默,你沒對我說實話!”
於慎行不相信申時行會是這種‘小人’,尤其真正的小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是小人的,或者說,小人從不認為自己是小人。
最重要的是,於慎行十分清楚申時行跟王錫爵之間的關係,這倆人私下裡交情極深,絕不應該會背刺對方!
被揭穿了的申時行倒也沒解釋什麼,反倒是苦笑笑道:“你既然都已經這樣說了,說明你已經知道為什麼了。”
於慎行再次沉默住了,因為他確實已經知道了答案。隻不過,他實在是覺得有些可惜……
“可遠,你我二人是最了解元馭的,他的性子,不適合當內閣首輔。”申時行緩緩說出了原因,歎惜道:
“元馭的性子太執拗了,我怕他會像太嶽一樣,做出那些‘傻事’,最後也落得……那樣的下場……”
話至此時,申時行低下了頭,也不知他是在說王錫爵,還是在說‘誰’,意味不清道:
“他們倆,其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