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我家老爺讓我套馬送您回去。”沈府管家說道。
“如此,那便多謝了。”顧憲成說著上了馬車,卻是又吩咐道:
“勞煩,先去紫禁城。”
……
太廟。
“陛下,草民看不見您在哪兒,想來應該沒有跪錯地方吧?”
耳邊是張重輝疑惑的聲音,朱翊鈞回頭看去時才發現,麵帶鐵具的對方居然直直對著太廟右方行跪拜禮,而他跪的卻是在太廟偏左的方向。
一旁的陳矩尷尬咳咳,伸手想將張重輝拉個麵兒,然而卻是被他的皇帝陛下製止住了。
“罷了,就這樣跪著吧。”
皇帝陛下似乎是‘怕了’上次被張重輝跪完後的‘倒黴’經曆,更似乎,是不想‘麵對’對方。
“你們都先出去吧。”朱翊鈞吩咐完又轉回了頭,目光再次放在了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牌位上。
“皇爺,萬一這小子發瘋傷了您怎麼辦?”張誠忙‘表忠心’的‘關心’道。
這次,朱翊鈞沒說什麼,陳矩卻是替他的萬歲爺回答了張誠:“他手腳被拷,連路也都看不見了,還能怎麼樣?”
張誠啞住了……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謹慎,居然弄巧成拙,不僅沒能獲得皇帝陛下的誇讚,還被‘死對頭’當著皇帝陛下的麵給陰陽了一番!
尻啊簡直!
抱著無奈與不甘,張誠與陳矩等人一一退出了太廟。
陳矩還很貼心的將大門關了起來,因為他知道皇帝陛下接下來與張重輝之間說的話,是不能被任何‘外人’所聽去的。
“陳公公。”看著陳矩這般殷勤,張誠忍不住怪笑道:“還是你得主子萬歲爺的心啊,將來我張某,就多多求你關照啦。”
“張公公說的這是什麼話?”陳矩揣著袖子,淡定回問道:
“咱們都是萬歲爺的奴婢,就算要求關照,也隻能求主子萬歲爺的關照。
咱們身為奴婢,挨了一刀,沒兒沒女的家夥,可得時時刻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才行。
可千萬不能去學,前朝某些結黨亂政的亂臣賊子們呀。你說是不是呢?張公公?”
這樣赤裸裸的嘲諷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張誠更是深知,對方這是在嘲諷他在內廷中的‘徒子徒孫’過多,有結黨亂政之嫌。
一想到自己的勢力正在被陳矩一一‘剪’掉,張誠就氣得心焦肚悶。然而就算再怎麼氣,他能做的也就隻有先隱忍蟄伏,等待時機,東山再起!
……
與此同時,太廟中。
一片沉寂。
朱翊鈞這個皇帝都還沒有開口,張重輝這個‘罪人’自然沒有主動提問皇帝的道理,同樣隻好沉默著。
不知過了多久,萬曆皇帝終於開口了,然而問的卻並不是立皇三子為皇太子的方法是什麼,而是問道:
“你還記得你祖父的模樣嗎?”
麵具下的張重輝隻想了一瞬,便回道:“回陛下的話,祖父過世時,草民才四歲,故而早已不記得祖父的模樣了。”
“是嘛……”朱翊鈞似乎有些感慨,看著嘉靖皇帝牌位的目光卻是頗為平靜,接下來,他更是說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說來也巧,朕的祖父駕崩那年,朕‘也’才四歲,更與你一樣,都記不得祖父的模樣了。”
朱翊鈞的這番話,張重輝沒有接,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張重輝更是在納悶,萬曆皇帝為什麼不直接問有關於立太子的‘正事’?反倒是扯起了這種有些莫名其妙的廢話?
就在張重輝奇怪對方目的究竟何在之際,他的耳邊又傳來了朱翊鈞的‘無病呻吟’。
“其實朕與你也不太一樣,你比朕好多了,起碼你被你祖父抱過。而朕的祖父,卻從未抱過朕,更從未見過朕。亦或許,他都不知道有朕這樣一個孫子的存在。”
張重輝仍舊沉默著,他甚至有些懷疑萬曆皇帝是不是喝醉酒了,他們之間,還不至於‘熟’到說這種話題的時候吧?
唯一的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試探!
“朕從未得到過祖父的愛,就連名字,都是先帝登基後,才給朕取的。”朱翊鈞還在說,頗有種在傷感往事的既視感,又道:
“好在,朕的父親很愛朕,在朕六歲那年,他就立了朕為太子。
他為朕尋了天下最有學識的老師來教導。你祖父,就是其中一個。
說實話,朕已經忘記你祖父的模樣了,隻記得他有一道好胡須。
朕還記得,朕初登基時,他待朕是極好,極尊敬的,可慢慢的,他就變了。
許是你曾祖父過世一事,對他的打擊太大吧,自奪情之後,他越發放肆無禮起來。
他……
說實話,朕那時候不怪他,朕那時候也能理解他,朕還很相信他。
相信他也像他口中所說的那些聖人之言一般,墨守成規,潔身自好。
朕相信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