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到這一幕的朱翊鈞,臉色卻是更加難看了起來。
此時的朱軒媖還渾然不知自己觸了皇帝父親的‘黴頭’,其實她這一次來求皇帝父親,也是硬著頭皮來的。
因為朱軒媖能感受到,她的母後,或許撐不了多久了……
去年宮裡沒辦上元燈節,朱軒媖明顯感受到了母後的濃濃失落。
沒想到……今年又不辦……
回想起今日,皇後母親那唉聲歎氣,猶如囑托遺言一般的淒哀話語,朱軒媖就難受不已。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她隻想在她母後還好好活著的時候,能夠真真正正的‘高興’一回。
朱軒媖覺得,皇帝父親應該是會答應自己這個請求的,畢竟去年,她的皇祖母就出宮去了。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她的皇帝父親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二話不說便拒絕了她的懇求,甚至還斥責她道:
“媖兒,上元夜外頭亂得很!你母後都病成那副樣子了,應該做的是靜養!怎麼能出宮去湊那些熱鬨呢?萬一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若是換作以往,朱軒媖早就被嚇得不敢回話了,可這次,她卻是豁出去了一般,跪著向前再次求道:
“父皇,不會有意外的!隻要您像去年皇祖母出宮時那樣,多派些人……”
“好了!”朱翊鈞不耐煩地打斷了女兒的話。
帝王嘔吼,凡人皆惶之!
這一次,朱軒媖如以往一般,被嚇得徹底不敢再求皇帝父親了……
她本就害怕皇帝父親,如今被那麼一吼……心裡除了驚慌害怕,便是失望……
朱軒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是她的福王弟弟朱常洵和鄭貴妃說要出宮夜遊的話,她的皇帝父親肯定會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朱軒媖很清楚,歸根結底,不過是她的父親,不在乎她們母女二人罷了……
看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微微發抖的女兒,朱翊鈞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凶了。
一時間,身為老父親的愧疚感湧了上來……
他的女兒隻是想讓時日無多的皇後,最後出去看一看這人世間的煙火氣而已,他為什麼要拒絕……
大不了,他多調一些禁軍來保護這母女二人就是!左不過也就是幾封彈劾而已,他不看就是了!
就在朱翊鈞想要‘安慰’女兒,說‘可以’時,朱軒媖卻是提前一步,如她的皇後母親那般,懷著滿滿的失望說道:
“父皇國事繁忙,兒臣就不打擾您,先告退了。”
朱軒媖說罷,重重磕了幾個頭。
看到這樣‘熟悉’的畫麵,朱翊鈞那本來就要說出口的話,徹底堵在了嘴邊。
他最討厭這樣不爭不搶的性子了!跟他的皇後簡直一模一樣!
“走吧!”朱翊鈞直接擺手驅趕!
朱軒媖也不說什麼,滿懷落寞,默默退下。
……
朱軒媖走了,老父親朱翊鈞又一次懊悔了起來。
如同十幾年前,年少的他負氣趕走,那時還心愛的皇後一般。
朱翊鈞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曾經明明愛過皇後,也很疼女兒,可每當他看到這對母女倆那如出一轍的不爭不搶模樣,他就忍不住的生氣!
有時候,朱翊鈞甚至都希望妻子和女兒能夠學學鄭貴妃母子,好歹爭爭寵,搶搶愛吧!
朱翊鈞正煩躁著呢,又有人來了。
來人倒是令朱翊鈞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居然是他那還不到十歲的小侄女兒朱軒姚。
小娃娃穿著十分喜慶的毛絨小襖,又戴著毛茸茸的小虎頭帽,精致的小臉蛋圓圓的,也不知是穿得太多了,還是吃得太多了,看起來像個圓圓的瓷娃娃一樣,可愛極了。
從小就被父親朱翊鏐寵上了天的朱軒姚,哪怕是到了皇帝伯父麵前她也毫不害怕,草草行了個禮後,就沒規沒矩,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皇伯父的龍椅旁,一口一個:
“皇伯父,您在乾嘛呢?這麼久不見,您有沒有想姚兒呀?”
朱翊鈞本來心情不太好,可當他在看到如此活潑可愛,圓滾滾毛茸茸的小侄女兒後,心情瞬間大好了起來,眯眯眼笑道:
“想,當然想,才幾個月不見,姚兒你又胖了些啊?”
“怎麼就連您也說姚兒胖!姚兒才不胖呢!”朱軒姚雙手叉著腰,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似乎眼前的人隻是尋常人家的伯父,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看著小侄女兒這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凶樣兒,身為皇帝的朱翊鈞卻是並不氣對方沒有規矩,反倒還笑得寵溺至極,儼然這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他甚至還認錯道:
“好好好,姚兒不胖,都是皇伯父看走了眼。”
朱軒姚倒是不好哄,哪怕皇帝伯父都認錯了,她甚至還不滿足地講起了條件:“皇伯父,您就這麼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姚兒,姚兒可不高興。除非……”
“除非什麼?”朱翊鈞笑著問,哪怕他已經猜到小侄女兒進宮,是來討賞的了。
朱軒姚也毫不客氣,直接就是獅子大開口道:
“皇伯父,今年上元節,姚兒想要在府裡放很大很大,很多很多的煙花玩兒!
但是姚兒沒有錢買煙花,父王他又跟鐵公雞一樣摳搜得要死,他不肯給我買煙花,所以……”
說到這裡,原本還眉飛色舞的小姑娘低下了眉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伸出小胖手拽著朱翊鈞的袖子,撒嬌道:“皇伯父,您能不能全了姚兒的這個心願啊?”
“原來姚兒想要放煙花啊。”朱翊鈞仍是笑眯眯著,心裡卻是心知肚明,那想要放煙花的並非小侄女兒,而是他的好弟弟。
沒辦法,誰讓這些年以來,潞王府的地位越來越低,外人皆在議論潞王殿下失了聖寵,不複當年。
身在皇室,還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潞王失了聖寵,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朱翊鈞很清楚,他的好弟弟是想借著這場人人皆可看到的盛大煙花,來展示他潞王的光彩依舊,仍舊飽沐聖恩!
朱翊鈞更清楚,眼下戰事未平,他的潞王弟弟若是在上元節行如此大動乾戈的大奢之舉,定會遭到前朝言官們的彈劾,勸他這個皇帝陛下早日‘趕’潞王去藩地就藩!
“好不好嘛~皇伯父~”朱軒姚是個會看臉色的,眼看有希望了,忙是趁熱打鐵的撒起嬌來。
此時的孩子還渾然不知,眼前的皇帝伯父已經猜到了她父親的真實意圖。
“姚兒都開口了,皇伯父怎麼能不答應呢?”朱翊鈞捏了捏小侄女兒圓嘟嘟的臉蛋,笑道:
“回去告訴你父王,皇伯父是看在姚兒的麵子上才同意的,記得了嗎?”
年紀還小的朱軒姚哪裡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小娃娃隻當自己‘真有本事’,忙是點頭道:“知道了,姚兒謝謝皇伯父!”
目的達成了,朱軒姚卻並沒有像她的堂姐朱軒媖那樣立馬就走,反倒還賴在了這兒,跟皇帝伯父扯起了家常,吐槽起了自己爹媽隔三差五吵架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