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說的對,他是太子,他的背後雖然有著一整個文官集團的支持,可這些人並不是白白支持他的。
朱常洛雖然年紀還小,可自幼便生長在爾虞我詐後宮中的他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其實不論誰當太子,對於文官集團們來說,都並不重要。
哪怕是換了一個朝代,對於大部分文官們來說,也不那麼重要。
不過就是換一頂官帽,再換一身朝服,重新對著新的統治者跪下,喊“吾皇萬萬歲”罷了。
朱常洛很清楚,在這些讀書人的眼裡,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而這些文官們之所以拚了命的維護他這個太子,真正的目的,左不過就是為了跟他的皇帝父親爭權罷了。
朱常洛知道,自己身為一個沒有後台,沒有背景,更沒有寵愛太子,要想坐穩這個太子的位子,他隻能給文官集團們帶來長久且穩定的利益可能。
也隻有如此,他才能夠獲得這些人長久且穩定的支持。
眼下郭正域已經進去了,他這個搖搖擺擺的太子學生,哪怕是裝模作樣也得想儘辦法將郭正域給撈出來!
隻有這樣,朱常洛才能讓這些文官們看見他這個太子的‘誠意’!
隻有這樣,朱常洛才能讓這些文官們,堅定的支持著他這個隨時都有可能被皇帝父親給廢掉的皇太子!
隻有這樣,朱常洛才能夠在這風雨飄搖間,勉強站在他那飽受聖寵的弟弟前頭。
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消瘦又憔悴的自己,朱常洛滿意的笑了笑。
“餓了那麼多天,總算餓出了一副鬼樣子……”
朱常洛心中喃喃著,他希望皇帝父親在看到他這副憔悴的樣子後,能夠稍微心疼他一下,少罵他幾句吧。
“父皇,我是您的長子,這大明朝的太子隻能是我。”
……
乾清宮。
當朱翊鈞看到許久未見,憔悴的不成樣子的兒子後,多少還是有些驚訝的。
“哥兒,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瘦成這樣了?”
聽到皇帝父親沒有第一時間罵自己,而是關心詢問自己,朱常洛難免的高興起來。
然而朱常洛都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皇帝父親語氣不明地道:
“看來郭正域對你來說還真是重要啊,不僅讓你為其四處奔走求情,還讓你茶飯不思到如此憔悴,朕的這個兒子還真是有情有義呢。”
許是太久沒見皇帝父親,有些太過於激動,朱常洛激動到都有些理智混亂了。
加上父親方才的那一番關心,諸多情緒混亂之下,導致朱常洛第一時間並沒有聽出來,皇帝父親話裡的真正意思。
十四歲的小少年,還真以為老父親是在誇自己有情有義呢。
朱常洛忙是將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說辭,說出來道:
“父皇,郭先生是兒臣的師傅,兒臣可以為他擔保,他一定是無辜的!還請父皇您開恩放過他吧!”
朱常洛跪在地上,額頭貼地求著,他不敢抬頭看皇帝父親,他害怕。
“你就這麼相信郭正域?”
頭頂傳來了皇帝父親的詢問,語氣仍舊是不明。
“回稟父皇,兒臣隻是……”
“誰教你的?”
朱翊鈞的這四個字,就這麼輕飄飄的打斷了朱常洛的所有思緒,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燃起的恐慌!
與此同時,朱翊鈞正麵色冰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好啊!”朱翊鈞冷笑一聲,道:
“朕的‘好兒子’才小小年紀,居然就這麼會收買人心了啊!
你想救郭正域出去,然後好在前朝大臣們麵前樹立一個威望,對吧?
哪怕是救不出去,你也能讓前朝大臣們看見你這個太子的仁德態度,對吧?
反倒是朕這個皇帝,朕要是不答應你,那就是朕的不是。朕就算是答應了你,最後的好處也全都是你得。
太子,朕沒想到你這個兒子,居然也這麼聰明啊!”
朱翊鈞的每一句話,全都猶如驚雷一般,狠狠劈在了朱常洛的身上!
嚇得這位懷著小心思,卻一眼就被皇帝父親給看穿了的膽小太子,急忙磕頭辯解道:
“父皇!兒臣沒有這個意思啊!兒臣隻是擔心郭先生的安危而已!僅此而已!”
“噢?僅此而已?”朱翊鈞聲音冷冷,突然怪笑一聲道:
“哈,既然你這麼擔心你的郭先生,那好吧,朕滿足你。”
說罷,朱翊鈞抬手招來了不遠處的陳矩,吩咐道:
“去詔獄知會一聲,就說太子心疼他的郭先生,讓他們用刑的時候溫柔點,彆把郭正域給弄死了。”
皇帝陛下的這個命令是那麼的意味深長,陳矩聽得出來,皇帝陛下明麵上雖然說著彆把郭正域給弄死了,實際上的真實意思卻是——讓他死!
朱常洛已經被嚇得頭也不敢抬,渾身都在抖了。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這次聰明反被聰明誤,不但沒能救出郭正域,更是還要害死郭正域了!
朱常洛很想替郭正域求情,可他不敢,骨子裡的懦弱使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去直直麵對皇帝父親。
沒辦法,他害怕,這是刻在骨子裡的害怕!
然而,朱常洛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