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朱翊鈞苦笑道:“你也知道是應該,落水可是能要人命的,當年武宗正值壯年落水都救不好了,更何況張五郎還是喝醉了落水……”
陳矩也是沉默了片刻,畢竟在這個年頭,落水的確容易死,可他見皇帝陛下這般擔憂,便又是強行安慰道:
“皇爺,您彆太擔心張司丞了,他雖然還沒醒,可奴婢聽說,他時不時便會說些夢話。都已經會說話了,想來應該是無大礙了。”
“說夢話?”朱翊鈞側起了腦袋,問道:“說的什麼夢話?”
“回皇爺,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囈語,具體說了些什麼……奴婢也不太清楚。”陳矩如實回答道。
陳矩本就隻是為了安慰一下皇帝陛下,好讓疲憊的皇帝能夠安心入睡。
然而,正是這樣一番強行安慰的話語,卻是讓原本還疲累不已的萬曆皇帝沒來由的起了精神。
朱翊鈞不僅不困了,甚至還要親自去看一看,張允修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夢話!
……
與此同時,顧憲成府上。
郭正域坐在“嘎吱”作響的椅子上,頗為激動地對顧憲成說著今日的種種經過。
其中,便有張重輝威脅他的那番話!
“顧叔時,那張重輝也太放肆了!他仗著背後有皇上撐腰,竟放言我要是敢再攔著他跟太子接觸,他就讓皇上罷了我的官!
此子實在是太過不知天高地厚,咱們應該想個法子讓他趕緊滾出東宮,省得被他帶壞了素來安分老實的太子!”
郭正域的生氣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快被張重輝給氣死了。
想他身為東宮太子最為敬重的師傅,今兒下午居然被張重輝這麼個伴讀給掐著‘七寸’威脅了!
早知道他當初就不弄那什麼狗屁的妖書了,白白進去蹲了十幾天的牢子不說,現在更慘,手上還有把柄被張重輝給捏住了,讓他處處遭著掣肘!
相比於郭正域的激動,顧憲成卻是仍舊淡定,甚至還笑道:“哈,美命,張重輝一個小孩子而已,能翻起多大浪花?伱會不會小題大做啦?”
聽顧憲成這樣說,郭正域頓時更急了,道:“顧叔時,你該不會也向著他吧?我可警告你,這小子不簡單!他現在是皇上的人,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幫皇上廢了太子!”
“嗯,你說的也對。”顧憲成完全不反駁,還順著郭正域的話,煞有其事道:
“張重輝現在的確是皇上的人,所以咱們現在絕對不能讓他靠近太子,更不能讓他帶壞太子。”
“所以呢?”郭正域急問道:“有什麼法子能把他從東宮趕走?”
顧憲成低頭做沉思狀,片刻後,他抬頭道:“要不咱們也像沈一貫那樣,找個殺手做掉張重輝吧?”
郭正域沉默了,他看著顧憲成久久沒有說話,因為他看出來了,對方在跟他搞笑。
畢竟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張重輝現在是皇帝陛下的人。
莫名其妙弄死張重輝事小,惹得皇帝追查的話,事情可就不小了。
“顧叔時,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郭正域嚴肅道:
“我知道你現在向著張重輝,可那小子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
他跟葉進卿一樣,都是誰對他有利,他就站在誰的那一邊,這種人是靠不住的!”
“誰又不是呢?”顧憲成笑笑道:
“美命,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傾儘自己的所有心血,把太子當成將來的皇帝來培養,你怕萬一福王易位,儲位更替後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你也要想一想,太子也是人,人都是會變的。現在你是他的先生,以後呢?等他登基後,你敢保證那時候的太子不會變嗎?”
這一次,郭正域徹底坐不住了,他直接從搖搖晃晃的破椅子上站了起來,怒道:
“沒錯,我的確是怕儲位更替!我怕儲位更替後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知道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裡,我對太子的好‘隻是’為了將來太子登基後能夠權柄大握!
可太子是我的學生!我說句僭越的話,我不僅將太子當成學生來培養,我更是將他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顧叔時,我知道我說的話這些你可能不信,可我還是要說!
我郭正域就算是活不到太子登基那天,就算是永無入閣之日,我也絕對不能讓好好的太子,被那些彆有用心之人給敗壞了德行!”
看著郭正域直指蒼天的豪言壯語,顧憲成有那麼一瞬間的發愣。
然而最後,顧憲成卻是笑了,笑得滿是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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