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目前,因泄露而得知了此消息的人,隻有東林黨人郭正域。
……
與此同時,慈慶宮。
七月份的京師,酷暑難耐。
皇太子朱常洛許是節儉過了頭,也或許是生活條件本就不允許。
這大暑的天兒,用來放在宮殿內取取涼氣的冰塊,居然隻有那麼小幾盆而已。
朱常洛熱得也是微微冒汗,然而人家是太子,身旁少不了有宮人給他扇風。
講師們好歹離太子近些,多少也能蹭著點兒涼氣。
可跟太子隔了老遠,被屏風隔了一層又一層的伴讀們,就沒有那麼好受了。
養尊處優慣了的公子哥們,哪裡受得了這苦,個個熱得都想找借口請假。
偶爾請那麼一天兩天,一次兩次,倒也沒什麼。
可這般頻繁下來,皇帝和太子高不高興沒人知道,太子最信賴的講師郭正域反正是不高興了。
郭先生不高興了,素來脾氣急躁的郭正域不是個忍得了脾氣的人。
在午休後,太子來上課之前,郭正域便將伴讀們給集體罵了一頓!
“太子金尊玉體尚且能安然忍受炎熱苦讀,爾等伴讀怎就忍受不了了?
一個個懶散懶惰,皆隻想著坐吃山空家中之財!豈可知富貴不能隻富於外,更是要富自於內!
皇上聖人之恩,給了爾等與太子伴讀的天好機會,這是多少官宦子弟們求都求不來的!
爾等不但不思進取,好問求學,反倒還三番五次推脫告假,簡直令爾等家中父母祖宗為之汗顏!”
郭正域罵得其實很臟,翻譯過來大概意思就是——
——太子他都已經是太子了還那麼努力!而你們這一群隻會啃老的廢物!這麼懶,對得起你們爹媽祖宗嗎?
伴讀們被罵的表麵不敢吱聲,心裡卻是都在罵郭正域的娘。
畢竟郭正域可是將來皇帝的老師,惹不起啊惹不起。
郭正域接著又罵了半晌,眼看快要罵到沒話可罵的程度了,這時有人上來勸架了。
“好了,美命,他們都還年輕,彆跟一群孩子置氣了,接下來不批他們的假就是。”
葉向高語氣謙卑,態度溫和,同樣身為太子講師的他,已經不是頭一回勸架了。
郭正域哪裡會不知道葉向高心裡的那點彎彎繞繞,然而他壓根不屑於跟葉向高這種牆頭草兩麵派耍心眼,隻拋下一句:
“回回都是你當好人,行了吧?”
郭正域走了,葉向高臉上的謙卑也是僵住了一瞬,但他很快又調整了過來,對學生們略帶嚴肅地說道:
“以後彆再惹郭先生生氣了,這下倒好,害得我也挨罵!”
說罷,葉向高嚴肅卻又無奈的離開了,一副好好老師為了幫學生說話,結果禍及自身的模樣。
看著即便是‘英勇就義’也要‘主動投身’的葉向高,不少年輕公子哥們的心間連連感歎著——“還是葉先生大義啊!”
……
太子終於來了,該上課了。
有著屏風的隔擋,伴讀們又是回到了懶散狀態,扇風的扇風,私下議論暗罵郭正域的更比比皆是。
張重輝幾乎是剛一坐下,一旁的楊春元就湊了過來,一邊拿著話本扇風,一邊小聲吐槽道:
“這狗日的仗著自己可能要入閣當閣老了,居然這般耀武揚威!瞧他那小人得誌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內閣首輔呢!
還有那葉先生也真是笨,早他娘的不出來說話,郭先生都快罵完了他才出來找罵,這跟脫褲子放屁又有什麼區彆!”
楊春元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原本白淨的俊臉漲紅不已,很難想象這樣一張臉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說郭正域要入閣了?”張重輝輕輕扇著扇子,頗為平靜地問道。
“我說可能,可能!”楊春元再三強調完又道:
“眼下內閣不是隻剩下一個朱閣老了嗎,我聽說,前些日子,那閣老被一眾文官們給堵在了文淵閣出不去,最後他都被當眾氣哭了呢!
我看再這麼下去,這朱閣老指定乾不了多久了,內閣可不得再添人。而就眼下的形勢來看,郭先生如此得太子青睞,入閣還不是早晚的事。”
“這樣啊。”張重輝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隻隨口附和道:“那也是哦。”
楊春元見張重輝的反應如此冷淡,也沒有再說這個話題的意思了,轉而說起了他手裡的話本。
“這是最近剛火起來的一個故事,好笑極了,你要不要瞧一瞧?”
張重輝搖了搖頭,剛想要拒絕楊春元的好意推薦,卻是聽得對方說道:
“這個故事叫‘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講了兩個蠢貨之間的愚蠢愛情,伱真不瞧瞧?”
“杜……十娘?”張重輝皺起了眉。
“是啊,杜十娘。”楊春元似乎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滿腔都是表達欲的他,乾脆把故事的內容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道:
“就說有一個叫杜十娘的青樓頭牌妓女,生得貌美,富有才情,追求者無數。
可她卻突然間跟腦子被驢踢了一樣,看上了一個叫李甲的小白臉書生,然後……”
伴隨著故事的進展,張重輝原本微皺的眉頭越來越放鬆,待楊春元講完後,他問了一句:
“不會是馮夢龍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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