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知道明明大好的改立太子機會,居然又出了岔子,而且張重輝還又把自己給搭進去牢裡了……
“回貴妃娘娘,如今天剛剛亮,想來福王殿下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崔文升回道。
“趕緊派人再去看看!”鄭夢鏡還是不放心,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心裡不安。
可就算再如何,她也得先讓自己的兒子先進宮,絕對不能是太子先進宮!
“陳矩!”鄭夢鏡盯著陳矩,一字一句警告道:
“你是本宮提拔起來的人,記住了,皇後身子不好,千萬彆讓她知道,皇上病倒了的消息!
另外,讓禦醫們抓緊醫治好皇上!還有,身為醫者就應該謹口慎言,讓他們把嘴都給捂嚴實了,莫出去亂說胡話!”
陳矩雖是萬般不情願,卻也隻好點頭應下,誰讓他是靠巴結貴妃才得以上位的。
哪怕陳矩很清楚,皇上要是倒了,十個貴妃都保不住他,可他還是願意去還這份人情。
誰讓這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女人,哪怕不為了他自己,他也要為了皇帝陛下著想。
……
內閣辦事處。
葉向高是第一個到內閣的人,剛來到辦公地點沒多久,司禮監就來人了。
來人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
“怎牢張公公親自大駕光臨?”葉向高笑得十分溫和,不像其他看不起太監的文官老爺們那般趾高氣昂。
張誠笑道:“閒來無事走動走動,恰好有一份章奏我看不太明白,便來問問閣老。”
“噢?”葉向高挑眉:“哪份章奏?”
“是關於西南大捷一事。”張誠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奏本打開,道:
“這位叫秦良玉的將領,在此次西南平亂之中頻頻打勝仗,皇上聽聞此事後大喜。”
說到這裡,張誠突然停下,湊近葉向高,低聲道:
“便是連龍體都爽快了不少呢。”
“能為聖人分憂是為臣子本分。”葉向高說著,話題也跟著一拐,問道:
“皇上的龍體,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張誠點點頭,話中有話道:“那自然,皇上昨夜都召貴妃娘娘侍寢了。”
“這樣啊……”葉向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皇上憐子。”張誠繼續話中有話道:“昨日皇上才召見太子,今日,估摸著便是要召見福王殿下了。”
話說到這裡時,又有人來了,來人是於慎行。
於慎行的到來,毫無疑問的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怪異交談。
張誠跟於慎行之間,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結下了梁子,雙方都看對方不順眼,於是張誠先走了。
於慎行沒有問葉向高都跟張誠說了些什麼,他隻嚴肅地問了葉向高一件事:
“聽說張重輝昨夜下了刑部大牢,伱可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葉向高頓時滿臉驚訝,仿佛全然不知此事,還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
“他又下牢了?哈哈哈!”
……
張重輝醒來時,隻覺得頭疼欲裂,當陣陣有些熟悉的怪味,飄入他那一直以來都不太靈敏的鼻腔中時,他便已經知道,自己如今身處何處了。
“哈哈哈,張副……啊不,張主簿,好久不見啊!沒想到有朝一日,咱倆居然還能在這種地方碰麵!哈哈哈哈!”
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隔壁牢房,張重輝看過去,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看清了那個蓬頭垢麵的白發老人是誰。
張重輝沒有去理沈惟敬,他先是聞了聞衣裳,確定衣袍上全是酒味後,這才揉著暈漲的腦袋坐起身來。
見張重輝不搭理自己,沈惟敬不樂意了,想他之所以會淪落到今日地步,很大程度就是拜張重輝所賜。
隻不過沈惟敬也看淡了,自打被從朝鮮抓回大明朝後,他已經看淡了生死。
多活一天是一天,少活一日便早投胎吧。
至於仇恨什麼的,在生死麵前,都淡了。
儘管如此,沈惟敬還是喜聞樂見於張重輝也下牢了,秉著看熱鬨的心思,他乾脆靠在了二人牢房之間的柵欄上,怪笑著調侃道:
“我記得你酒量挺好的啊,昨兒夜裡怎麼醉成那副樣子?說了一籮筐的醉話,我愣是一句都沒聽懂。”
聽到自己說了醉話,張重輝這才正眼去看沈惟敬,並問道:
“我都說了些什麼?”
宿醉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後彆人幫你回憶。
然而,此時的張重輝並不害怕彆人幫他回憶醉酒後的窘態,他更怕的是,自己萬一說漏了什麼。
“你說太多了,我也記不全了。”沈惟敬撓著頭上的虱子,笑著道:
“我記得你喊最多的是,你要泡茶,還專門要泡那什麼……
紅色什麼料袋裡的茶?你還說那茶是你舅家自己種的,不要錢,儘管喝。
你還嘟囔了句什麼……老東西,這茶夠判你個死緩了,拿命喝吧就。”
“什麼亂七八糟的……”張重輝一臉無語,他完全聽不懂沈惟敬在說什麼,隻當對方是年紀大了胡說八道。
沈惟敬聽出了張重輝的嫌棄,他不悅道:
“我怎麼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都是你自己說的,我還想問你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噢,對了!你還大不敬地直呼你祖父的名諱,一口一句:我又不是張居正,關我什麼事!
還有,你還說……”
許是太久沒人說話憋得慌,沈惟敬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張重輝卻沒有再去理沈惟敬了。他開始盤腿打坐,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事到如今,張重輝不知道外麵都發生了什麼,他能做的隻有耐心等待。
儘人事,聽天命,做好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
……
正月初二這一日,時間緩緩流逝著,表麵看起來,內廷外廷都是那樣的平靜,且平常。
內閣如同以往那般沒有什麼區彆,唯一不同的是於慎行在散值時,對另外兩名閣臣表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太舒服,明日可能來不了了。
葉向高跟方從哲禮貌性地挽留了一下,說著什麼“沒有您,我們怎麼辦”之類的話,於慎行隻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內閣看起來很平靜,乾清宮裡的鄭貴妃卻是慌到坐立難安,她甚至慌到大聲斥責禦醫怎麼還沒讓皇帝醒過來。
禦醫們實在是有苦難言,皇帝的身體本就不好,激動大哭之後又莫名發了癔症。
太醫院人人都很清楚,皇帝病成這樣是活不久了,偏偏這蠻橫的貴妃還把他們關在了乾清宮,不讓他們出去!
這讓他們這些隻會開補藥給皇帝吃的禦醫們,可怎麼辦才好啊……
禦醫們無奈,鄭夢鏡又何嘗不是,她等了兒子一整天,從天黑等到又快天黑。
那些派出去宣她兒子進宮的人,都跟泥牛入海一樣,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過。
鄭夢鏡知道情況不妙,可現在她又能怎麼辦,好在陳矩管著東廠,東廠管著錦衣衛,她也能安心些……
“陳矩,天都快黑了,要不……”鄭夢鏡一咬銀牙,忐忑說道:
“要不……你讓錦衣衛……去把福王叫進宮裡來吧?”
陳矩被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貴妃娘娘!萬萬不可啊!祖宗規定後宮不得……”
陳矩沒再說下去了,鄭夢鏡卻也知道陳矩要說什麼了,左不過就是她一個後宮婦人沒資格調動東廠錦衣衛。
陳矩已經因為人情動用私權,幫貴妃把皇帝病重的消息掩蓋至今,他不敢,也不能再過界了!
畢竟他真正的主子,隻有皇帝陛下一個人!
“貴妃娘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