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修遠悵然看著眼前的巍峨建築,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推開教堂大門。
清晨寂靜,殿中無人。
隻有肅靜的祈禱席,恭迎著守燈人歸來。
透過壁窗的曙光,照亮整座大殿。
剛從黑暗歸來的寧修遠,仰頭貪婪看著鑲嵌在壁穹上的彩色玻璃花窗,耀眼奪目的光彩斑斕了黑色眼球,神秘、震撼、安詳,驅散了無儘黑暗帶來的壓抑絕望!
托舉太陽的黎明之神低頭垂憐眾生。
在寧修遠看去時,太陽猛然迸發出無儘光芒,那是人間曙光,蕩漾起圈圈瀲灩漣漪,花窗上的景物活了過來。
天使奏樂,豎琴輕顫,鮮花盛開,信徒歡呼。
光芒蔓延之處,那是希望之火,潑灑人間!
一時間,寧修遠看癡了。
“很震撼吧!”
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一聲唏噓不已的感歎。
寧修遠一驚,扭頭看去,是拜倫主教。
他年約四十,頭發稀疏,身披紅色教袍,手持聖典,此時也仰頭看著玻璃彩色花窗。
寧修遠下意識再看一眼,卻驚訝發現,太陽消失了。
——原來,那是窗外朝陽和繪彩太陽的重合,製造而出的人間瑰麗奇景。
“黑暗總是令人絕望,但孩子,你要記住,主,從未遠離,祂一直注視著我們!”
寧修遠聞言渾身一顫。
“你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我會在禱告室等你。”拜倫主教抬起右手,在胸口比劃了一個黎明印記:“願主眷顧著你!”
寧修遠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壓下心中萬千疑惑,致禮離去。
“吱呀——”
高聳的包銅大門大開,眾多虔誠信徒走了進來。
他們撞上離去的寧修遠,下意識讓開通道,目光中帶著排斥和對未知的畏懼。
在這座城市,寧修遠太特殊了。
黑發黑瞳、滿嘴怪誕語言,以及迥然本地的膚色,令他宛如一個怪物。
他剛來的時候,差點都要被人打死。
現在,他即便被黎明神教收留,信徒們也隻是感歎主教大人的仁慈,而非真心接納。
寧修遠能理解當地人的排斥畏懼心理,但落到他自己身上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他隻能加快腳步,走出教堂。
他的宿舍距離教堂不遠,那是馬廄的馬夫房。
馬夫房很大,乃是一棟兩層小樓,多達十餘個房間,但大多處於空置狀態,目前僅僅居住四名馬夫。
馬廄也空了下來,隻有十餘匹禮儀之用的馬匹。
寧修遠猜測,這應該與這個世界開始飛速發展的工業有關。
——馬匹代步功能正在被自行車、汽車、以及火車所取代,馬廄自然也就逐漸廢棄了。
回到小屋,寧修遠再也忍受不了徹夜疲憊,倒在硬榻上,酣然入睡。
等到一覺醒來,太陽已經西斜。
寧修遠坐在硬榻邊,臉上帶著三分初醒的恍惚。
他呆坐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待解決好個人衛生和三急問題,隨即離開宿舍,拜訪拜倫主教去了。
從拜倫主教言辭來看,他顯然知道什麼。
……
禱告室,位於教堂主殿後方,偶爾為虔誠信徒提供單獨懺悔之用,有點類似於懺悔室。
寧修遠敲門而入時,一襲紅袍的拜倫主教,正在研讀聖典。
他不敢打擾,索性走到旁邊,靜靜候著。
“久等了!”
許久,拜倫主教抬起麵孔,溫聲道。
“這是我的榮幸。”
寧修遠學著其他神父的話術回應。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我無法給你一個滿意的回答,你隻需記住,一切皆是神旨,一切皆是神恩。”
“走吧,且隨我來。”
拜倫主教合上聖典,站了起來,起身走向一麵牆壁。
‘一切果然是黎明神教搞得鬼……’
寧修遠心中漠然,眉梢忽然一挑,隻見拜倫主教抬腳穿壁,宛如鑽入一幕珠簾。
‘這個世界果然不是正常世界!’
寧修遠深深吸了一口氣,拔腳追了過去。
在靠近牆壁之時,他壓製住本能,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撞上牆壁,撞入一條漆黑甬道之中。
踏入甬道的刹那間,寧修遠臉色驟變。
因為他分明從黑暗中,聽到熟悉的吠叫低噥之音,還有利爪抓撓石壁的刺耳撓心聲。
——那是黑暗中的怪物。
“隻有最虔誠的信徒,才能夠穿過黑暗,守望黎明。我主把你送到我眼前,我曾猶豫過……”
“嗬,現在看來,我的信仰並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堅定,或許這是我主將你送過來的根本原因。”
“祂,在考驗我。”
拜倫主教低沉話語在甬道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