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照群島。
荒蕪一境。
一道金光劃過,孟南、紀雲、折遊三人顯蹤。
“多謝周兄搭救!”
紀雲剛剛站定,就衝孟南躬身拱手,大禮拜謝。
折遊在旁也一並如此。
“紀兄快快請起。”
“我非周桐,欺瞞許久,還請紀兄莫要記掛。”
孟南伸手虛扶紀雲,身形虛幻,當場就散去【百變回歸原來模樣,青衣道袍,相貌平平,衝紀雲作揖道:“崇源閣孟南,見過道友。”
“竟是孟閣主!”
紀雲一驚,心緒複雜。
他想過周桐藏拙,也想過此‘周桐’非彼‘周桐’,但如何也沒想到,竟是黃沙群島《地煞榜》第十位的‘碧丹老魔’、‘崇源閣主’,變化成周桐模樣,與他親近。
這——
紀雲驚後,苦笑又道:“孟閣主何等人物,實在折煞紀某人。”
他確實想不通,以孟南的身份、實力,有什麼必要費這般心思?
思來想去。
紀雲自覺自己的特殊之處,僅有青年時期跟隨那位脾氣古怪、動機不純的便宜師父煉藥修行時,機緣偶得的那一隻小綠瓶是一樁了不得的寶物,值得讓人惦記。
正是憑借此寶,他才能衝破當時死局,一步步成長起來。
除此之外,彆無長物。
若這人是為那隻小綠瓶而來——
“那可糟了!”
紀雲心下一緊,等待孟南出聲審判。
……
“唉!”
這一邊,孟南聞言,長聲一歎,臉上居然也有苦笑,就見他道:“道友有所不知,孟某如今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已是枯枝敗葉,命不久矣。”
“怎會?”
紀雲一怔,內心將信將疑。
孟南搖搖頭,繼續編造:“具體內情不便相告,但不瞞道友,若五十年內不能晉升真境,孟某壽數就要走到儘頭。”
五十年。
成真境。
紀雲先是下意識的覺得以孟南的實力,未必不能成。
但緊接著就想起來——
“孟南!”
“他僅是術法超絕,真正修為才僅道基第一境!”
“五十年要成真境?”
“怎麼可能!”
紀雲心頭一掀。
隻是仍對孟南的說法存疑。
心中所想,麵上不表。
“閣主才情無雙,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紀雲賠笑。
孟南也不管紀雲信與不信,隻自顧自道:“我命我知,自十多年前有感此中境況,孟某就在為身後事籌謀,以秘法算我‘崇源閣’日後出路、我親朋好友、門人弟子生路在何處,天機指引,皆係道友!”
孟南望向紀雲,眼中灼熱。
“閣主——”
“這!”
“紀某何德何能!”
紀雲這下更是愣住。
他千想萬想、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孟南變著法子接近他的理由居然是這個。
哪怕現在這個說法仍然存疑,不可儘信。但即使是假的,孟南能想到這種借口也的確出乎他的意料。
“道友不必過謙。”
“如今我雖勝你,但命數不同,前程兩極。五十年後,我已作古,道友卻已經證道真境。”
“今次歸耕宗中劫難渡過,道友一飛衝天之勢勢不可擋。”
“真境可期。”
“不必百年。”
孟南語氣懇切,言之鑿鑿。
“這這——”
紀雲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但是,真境?
“我有寶瓶,又有這一次在真府中得來的諸多靈藥種子,五十年、一百年興許難成真境。”
“但二百年、三百年,總有希望。”
“這人這般確信,難道所言全都當真?”
紀雲這時也有些迷糊。
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在這一役之前僅有一隻小綠瓶,實在談不上什麼真境可期,看不出任何苗頭。
直到這一次,探索真府後,他自己才真正具有幾分證道真境的期許跟把握。
而孟南卻在這之前就早早跟他接觸。
此時再道出,確實教人信服。
紀雲一時語塞。
孟南語氣愈發誠懇:“孟某前些日舉動難免唐突,此次出手相救,也確有挾恩圖報的念頭。隻盼道友晉升真境後,能為我孟氏一脈出手三次。情非得已,我心知道友是信人,便不加遮掩,萬望道友海涵!”
好家夥!
這麼直白?
紀雲聽著,心裡怪怪的。
前後結合,依著孟南所言——
“他自知命不久矣,謀身後事時算出我日後能成真境,於是提前親近、結交、施恩,以求日後能略作庇護孟氏一脈。”
這邏輯似乎沒問題。
前後閉合。
雖然被算計,甚至這人前麵冒充‘周桐’跟隨,不見得就隻是為了親近,多多少少恐怕還抱著些截取他機緣、成就自身的念頭。
但最終沒成,真府機緣儘歸他一人。
“他雖算計我,動機也不純,但事後救我,此時有能力將我打殺、奪取機緣,也不曾出手。”
“這品性也是難得。”
“若他還有其他謀算——”
“算了,先不想。”
“應下他倒也無妨。”
“日後若成真境,就幫一幫孟氏,我穩賺不賠。”
紀雲心思轉動,下一刻,又想到此時情景,心下忍不住自嘲一笑:“眼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還在想什麼?”
一念及此。
紀雲再無閒思,當即道:“承蒙閣主信任,紀某日後若僥幸能成真境,定護孟氏周全!”
“感激不儘!”
孟南鬆了口氣。
……
“呼!”
目送孟南身化金光遠去,紀雲也鬆了口氣。
方才雖被孟南救出歸耕宗,卻又落在目的未知、神通廣大的孟南手中,相當於剛出狼窩再入虎口。
同樣是插翅難逃,生死不由己。
這種感覺太難受。
此時孟南終於離去,一劫之後又一劫終於消退,一直懸在紀雲心口上的那口鍘刀才終於隱去。
“萬幸!”
紀雲慶幸。
“這是個怪人!”
折遊在旁早就聽得目瞪口呆。
還有這種人?
擺在眼前、唾手可得的真府寶藏、諸多寶物不要,就隻施恩,賭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真境?
且不說紀雲能不能修成真境。
即使證道真境,後續能不能兌現承諾庇佑孟氏也是兩說。
甚至於,擱在一些小心眼,例如折遊自身這樣性子的人身上,今日不但不記恩反而還要記恨,那才是真正養虎為患。
但這孟南,居然就這麼賭了?
兩袖清風,什麼都不要就走了?
離譜!
“簡直離譜!”
折遊大為費解!
“不是怪。”
“這是君子。”
紀雲冷靜下來細想,明白孟南心思:“他自知命不久矣,與我接觸知我品性,不願出手強奪違背本心,這才索性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