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當然有。”
“我要抓到那個混蛋——,一定!”
在吐出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節的時候,青年的語氣近乎是咬牙切齒的。
鬆田陣平的眸中似乎驟然亮起了兩抹寒火,明亮得像是固執燒儘自己的火炬、又像是一抹廢墟中誕生的幽魂一般的執著。
好像已經看到了那個亟待他抓住的凶犯。
可白鳥覺卻沒有就此深入詢問。
她輕飄飄地放過爆炸案相關的問題,隻是不置可否地跳到了下一個。
白鳥覺:“吸煙量呢?和以前比有提升嗎?持續多長時間了?”
鬆田陣平顯然也被這跳躍性的詢問噎了一下,頓了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比警校時抽得多些吧…前年最多,今年倒是還好。”
然而就在鬆田陣平以為對方不會再問爆炸案的事情的時候——,
白鳥覺卻又挑了挑眉:“我聽說你會跟故去的友人信箱發消息,還幫他繼續充話費?”
鬆田陣平連忙打起精神、故作不在意地說:“嘛,是的。”
白鳥覺問:“那都發些什麼呢?”
鬆田陣平很認真地想了想,略過了一些不想說的內容含糊道:“去了哪兒,出什麼任務,做些什麼……雜七雜八的,都有吧。習慣了、改不掉。”
“好的,我大致了解了。”
麵前的心理醫師抬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的: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鬆田陣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聽見女人開口:
“你有沒有看到過一些……不存在的幻覺?比如——‘死去的故友’回來了?之類的。”
“哈?”
鬆田陣平跳腳:
“我才沒有病到那種程度!”
白鳥覺笑了起來。
心理谘詢室的氣氛因為這個玩笑一樣的插曲似乎放鬆了些,鬆田陣平也不像剛剛進來時那樣緊繃。
他一開始還以為會是又嚴肅又刻板又正式的那種正式測試,要填問卷或是乾些什麼的。
但如果隻是這樣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的話……倒是,
也不錯?
一旦人的精神放鬆下來,鬆田陣平自然就有空關注些許無關的問題。
就比如麵前這位優雅嫻靜的女性心理醫師。
說實話,如果不是麵容輪廓完全不一樣的話,就憑對方說話這個調調,真像是和諸伏景光那家夥是姐弟。
反正都是很細心,甚至過度體貼的類型。
總之並不會令人討厭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最近才總聽他這位同期提起這個名字。
「天哪,該不會要有情況了吧……」
“鬆田隊長、鬆田隊長?”
鬆田陣平兀地回神,發現白鳥覺正眼神含笑地看著他:
“你走神了,是聊的話題比較放鬆的原因嗎?”
鬆田陣平微妙地點了下頭,
“是有一點吧,總之心理谘詢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哦?是哪裡不一樣?”她問。
“唔……我還以為你會讓我說很多話,電視上不是都那樣演嗎?揭開傷口,分享自己的經曆什麼的。”
鬆田陣平胡亂比劃了一下。
白鳥覺失笑:“那鬆田隊長能確保你此時對我訴說的真的就是你的所思所想嗎?要不加修飾、不參雜水分的那種哦。”
鬆田陣平噎了一下。
很顯然是不能。
他甚至都不太願意告訴麵前的人他前一晚做的噩夢,更不願意具體地和女人講述他都往萩原研二的信箱裡發了些什麼。
這倒不是因為不信任,隻是總覺得……
還不太熟,也有些尷尬。
他可還沒有那種對著不熟的異性大吐苦水的愛好,也拉不下這份臉皮。
“所以,心理谘詢其實是個長期且雙向學習的過程。”
名為白鳥覺的心理醫師很是溫和地解釋,似乎同樣的話她也已經說過無數遍。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逐漸熟悉彼此,信任彼此。我們會通過你的分享,一起找出某些困擾的症結,進一步一同想辦法努力解決或是改善它們。這個過程往往會花費數個月,甚至是幾年。”
“本質上,它甚至是一段長期且值得信賴的良性關係。”
“所以,哪怕我很想幫助鬆田隊長你一次性解決全部問題再開開心心地結束這次谘詢,然而事實上這確實是做不到的。”
白鳥覺說到這裡無奈地搖了搖頭,可鬆田陣平卻因為對方擺明的態度而徹底放鬆了下來,也沒了會被心理醫生刨根問底的負擔。
於是兩人接下來又聊了些經曆和感想,白鳥覺最後還是讓他做了個測評,並且評估了他的心理狀態。
這場心理谘詢就在平和克製的氛圍中徹底落下了帷幕。
最後,
“好了,鬆田隊長請回吧。之後的評測結果和相關建議我會直接發給你的。還請不必擔心,無論結果如何,都並不會影響到您在警視廳的正常工作。”
帶著白色邊框眼鏡的心理醫生向他微微一笑,整理起手邊的紙張資料來。
鬆田陣平撓了撓頭,和人道了再見。
在合上門的瞬間,他好像看見女人朝他的方向又說了些什麼。
「興許也是什麼道彆的客套話吧。」
鬆田陣平沒多想就走出了警視廳。
殊不知在他的背後,白鳥覺確實是說了點兒什麼。
隻是這對象並不是他。
背後“哢塔”一聲,門扉徹底合攏。
氛圍柔和清新的心理谘詢室內。
溫柔嫻雅的心理醫生兀地抬眼看向了正打算離開的幽魂,反光的白色鏡片映著半長發鬼魂愕然的臉:
“那麼接下來——輪到我們的二人時間了,”
“殉職的萩原研二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