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秉江還沒邁進去就聽到一個女聲嗓音淒厲,大聲哭道:“求王妃開恩,救人救到底……我們世子回去要被活活打死了啊!”
“……?”這又是哪來的世子?陳秉江有點摸不著頭腦,謹慎走進去一看,場麵正亂糟糟的,似乎遇上了什麼事,一時間沒人顧得上他。
一個麵容威嚴的中年男人避開了臉,坐在堂上不言不語。旁邊坐著一個氣質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被地上哭泣的女人抱住了腿,也紅了眼圈用手帕掩淚。
跪地哭泣的女人穿著不好不壞,頭上梳著婦人發髻,她身旁還站著一個約十七八歲大的華服青年,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眼睛中卻沒有一絲光亮,麻木黯淡,隻剩額頭上大片駭人的青紫,乾涸的血跡蔓延了半邊臉。
陳秉江暗自思忖,那夫婦應該就是原身的父母了,他低頭行禮:“父親,母親。”
“江兒來了?快坐過來——”郡王妃看到他,神情驟然一軟,像是看到什麼差點失去的珍寶似的,連忙抬手招他過去,摟在身旁像對小兒似的摩挲著不願放開,心有餘悸的念叨道,“這是什麼事,這都是什麼事……要了人的命了啊!”
因這一個動作,地上那女人不得不鬆開手,剛才的哀求哭喊耗儘了她所有的勇氣,如今她隻能伏地哀哀低泣著,迫於氣氛的威壓漸漸安靜了下去。中廳裡的氛圍被陳秉江的到來打斷,終於緩了一緩。
康王思忖半天有了決斷,麵上卻仍是愁眉不展,他轉過臉對陳秉江說道:“你也大了,坐下聽聽,彆有事沒事總讓有安在背後打聽。”
陳秉江眼角餘光往旁邊一瞥,那個圓臉小廝羞愧的低下了頭。
康王捋了兩下胡須,又看向堂下搖搖欲墜的青年,語氣嚴厲中透著溫和:“周陽,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伯父知曉你在這件事上沒有過錯。論孝,你應當回家去侍奉父母,他們沒有養恩也有生恩。論理,伯府血脈不容混淆,你已經當不得這個世子了……你明白嗎?”
這個‘父母’是……
奶娘的表情漸漸恍悟,轉變為狂喜。
“小侄明白。”地上的青年沙啞著嗓子說,他木愣愣的眼珠轉了一下,也有了神采,“王爺,小侄、我……這是說我可以去那家嗎?”
“自然。你父母、呃,靖勇伯之前說的都是氣話,兩家孩子當然是各歸各位,哪有打死一說。”郡王爺有些氣虛的安撫道,說起來很不讚同。
陳秉江:“……”
他怎麼越聽越不妙,越聽越耳熟?
“周陽”,“靖勇伯”,“真假世子”,這不是他前些天看過的另一本狗血文嗎?
靖勇伯府的世子周陽突然被人爆出來其實是一家農戶的兒子。真世子在地裡刨土,大字不識的度過了十幾年。當年朝局動蕩,這不是有人行了陰謀,而是確確實實的一樁巧合釀造的悲劇。
事情一朝查明,伯爺趕回來就要活活打死這個鳩占鵲巢的假兒子,他既不打算認這個長子,又不許對方回農家孝敬親生父母,認為丟不起這個臉,不如悄無聲息死了乾淨。這麼不占理的事,放在以軍功傳家的靖勇伯爺身上就是有跋扈的底氣。偏偏周陽的母親已經在生產時難產去世,現在當家的是後娶的繼妻,更不會說句公道話,隻有一個奶娘還偏護著周陽。
陳秉江看著地上哭泣的女人,再看看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周陽,心裡漸漸明白了。
雖然不知道兩篇狗血文為什麼融合一起了,但現在還是劇情初期。應該是自家和伯爺家有舊,事情一爆發出來,父母親就趕過去幫忙了。如果不想看著周陽這個假世子被打死或者在後宅自生自滅,那就隻能先將他和奶娘帶回來安置……
果然。康王安撫的說:“你先在此住下,我已經派人去尋你親生父母了。等他們到了,再談後麵的安排。”
“是。”奶娘和那假世子周陽便順服的一起低聲應下。
等他們都下去,中廳隻剩下自家人的時候,陳秉江瞥了一眼圓臉小廝,試探問道:“母親,我們家把周兄接過來,伯爺那邊說得過去嗎?”
“說不過去。”郡王妃回答很直率,她的臉上一掃之前的愁苦猶豫,神色變得鬆快,“這下把他徹徹底底得罪嘍!”
“那——?”
康王也顯得如釋重負,沒了剛才的愁眉不展:“正好趁這件事拉開距離!哼,往年是他們一直攀著我們,住的這麼近分都分不開,我一直發著愁呢。”他諄諄教導兒子:“江兒,你記好了,我們宗室本就不該和勳貴走那麼近,尤其是靖勇伯。”
“我能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嗎?聽聞他和二皇子的門人走的有點近……”康王的這一句話聲如蚊呐,連遠遠站在中廳裡的丫鬟小廝們都聽不到。
陳秉江在心裡直呼好家夥。
狗血文果然都聯合起來了!真假世子文裡的靖勇伯府居然開始支持奪嫡文裡的二皇子了嗎?那他們王府是得離遠一點,省的一不小心就被賣了。
不過到目前為止,這些吃瓜看戲的劇情都還和他們無關。
“兒子受教。”陳秉江誠服的說道。他成功在父母麵前混過了今天的初次見麵,隻感覺渾身輕鬆,回去休息了。
……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
——被安置在豐荷院的假世子周陽,吐血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