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家兄妹打鬨了一會兒後,範表妹停下腳步,轉過來臉擔心的望著陳秉江,欲言又止:“江表兄,怎麼今日你們府上看起來……”
他們今天來的時候,看到護院們把守著裡中外三路,每逢幾步都能遇到候著的仆役家丁。簡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外鬆內緊,布置嚴密而不失穩重,整個康王府的氣氛都不同尋常。再加上唉聲歎氣的康王妃,剛才江表兄的未儘之語,一切都表明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這次,範碩沒有阻止自家妹妹冒冒失失的問出來,因為他也心有疑問。沒有長輩在場,他們小輩說話詢問都可以隨意些了,稍有冒犯也不打緊,因為兩家兄弟姊妹可是打小玩在一起的嫡親關係。
“如果是我們不能知道的大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一定要提。”範碩補充了一句。
“不用擔心,快結束了,之後能不能說再看。”陳秉江安慰道。現在該急的人可不是他們。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陳秉江不好說出他們和靖勇伯府的摩擦,但一旦此事後續有了結果,為了給周陽找一條活路,陳秉江少不得也得去街坊上散布流言,把伯府做的醃臢事都抖摟出來,省得伯府那麼欺負人,還肆無忌憚的天天派死士追殺前世子。
這麼囂張,有本事你們攤開說啊!
他們三人敘話的時候,小兄弟洹兒也不吵鬨,就依偎在陳秉江腿旁仰著臉蛋專注聽著,表情能聽懂似的那般認真——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就喜歡聽大人們交談說話。
範家兄妹聽了答複,心中稍安,至少表兄弟的態度聽起來他們能夠應對。一行人便去了心結,在花園裡走走停停的遊玩起來。其中主要是範表妹在說外麵聽來的八卦傳聞,範表兄偶爾出聲糾正或者引導妹妹,陳秉江時不時接口兩句,暗中觀察著。
當今昭朝開國未滿百年,風氣開放,範表妹這樣喜好逸話雜聞的,也不會被抨擊為“沒有女兒家的貞靜”,況且範表兄有意用這些教導妹妹怎麼分辨和判斷事物真相,三人說著就說到了靖勇伯府的真假世子案。
“如果是真的,那真世子豈不是太可憐了?”範表妹心有不忍,蹙起了細細的眉頭,“就算他回了伯府,也沒辦法適應吧。”當了近二十年大字不識的農家漢,突然跨越多少階級一步登天,得花多大的力氣去適應,麵對彆人的流言蜚語和冷眼相待啊。
“是巧合造成的話,這個事情沒有受益者。”範表兄讚同的說,視線看向小花園中鬱鬱蔥蔥的植物們,有一盆君子蘭侍弄的不好,葉子都蔫巴巴的倒著。他走過去可惜的撫了撫那片葉子,“周世子去了鄉下,還不知道以後怎麼生活。”
以周世子原本的生長環境,他隻需要接受教育,和同階層的子弟結交人脈,不好不壞的守成伯府就行了,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現在他卻要從零開始操心以後怎麼生活,平穩點就是一輩子當個莊稼漢,不甘心的話再去另找出路,但不管從文還是從武都需要一定的底子才成。
“外麵的好事者們有的說周世子不慘,他欠了真世子二十年榮華富貴,現在隻是去過他該有的日子罷了。有的則說周世子也是無辜的,世事弄人,他突然從世家公子變成了一無所有的農家漢,父母兄弟也都不再是他的,怎麼能說不慘?”範碩唏噓的複述著。
陳秉江沒吭聲,心裡卻在暗想著:周陽還不慘?
世人隻知道農家苦,卻不知道伯府也是表麵風光,高門大戶內宅裡的磋磨同樣殘酷,有丟命的風險。周陽從小能健康活到大,是他自己艱難掙命下來的,還被伯府的精神控製給馴化了。
要是能讓他自己選,說不得周陽會選哪個呢。沒見身份曝光之後,周陽原本把‘去親生父母處’視作了一條生路?真世子也慘,他在原劇情中回歸伯府後,被各種磋磨針對,日日夜夜想念著他的養父母,至少養父母一家是真心疼愛他的。
靖勇伯府的榮華富貴啊,常人還真的消受不起……那裡就是個虎狼窩!
說笑玩鬨間,時間就消磨到了中午。一行人回了正院的集福堂擺飯,富貴人家還都是一天三頓飯,省了陳秉江不習慣。康王府不是什麼規矩森嚴的地方,平時都是康王一家人同桌吃飯,現在姻親範夫人一家來了,加上康王又沒有歸府,索性大家還是親親厚厚的一桌吃飯,不論男女。
“太好了,我最愛姨母家做的那道西湖醋魚了!”範表妹雀躍的抿著嘴微笑道,垂在耳旁的環形發髻可愛的搖晃了兩下。她不用看桌上,隻聞味道就知道今天肯定有這道菜。
陳秉江寬容的含笑望著。範表妹還真是個小孩子心性,被嬌養得天真爛漫,貪嘴又好聽故事,讓他想到了穿越前的自家侄女。
“饞嘴貓,哪次來我們府上不準備你們愛吃的?姨母可不敢看到碧兒失望到掉淚珠子呀。”康王妃拿食指揶揄的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範夫人也假意唬著臉說,“姐姐你可彆提了。天天這樣饞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餓著她了……我倒是奇了,那前些日子專門尋來的新大廚是白做了不成?”
範表妹羞的微微紅了臉,撇開頭不理兩個大人的打趣,兩頰氣鼓鼓的,轉過來隻和兄弟們說話。
午飯豐盛,桌上擺的琳琅滿目:有板栗燒雞,鮮拌野菜,香酥鴨子,五珍膾,清蒸肉沫蛋,西湖醋魚,蟹釀橙,糖蒸酥酪……陳秉江吃的額頭冒汗,舒了口氣。他穿越這幾天下來,彆的方麵可能很不方便,但在吃食上卻覺得很滿意,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幾次飯點了。
吃到興起時,康王妃還命人去啟封了一罐楊梅酒,每人小酌了幾杯幫助消化。連洹兒都淺嘗輒止的飲了兩口,被酸的一哆嗦,咧著嘴瞪圓了眼睛,小臉苦巴巴的直接皺成了包菜。
陳秉江不厚道的笑了:“洹兒,下次可要長記性了,吃不了酸還那麼好奇。”
“大哥還說我。”小男孩酸溜溜的捧起碗嘀咕著,“明明大哥也吃不了冰,偏偏喜歡吃冰碗,都秋天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康王妃聽得眉頭一揚,眼神橫著掃了過來,陳秉江就覺得全身一寒,感覺很冤枉。原身做的事情,他不背黑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