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高頎長,渾身透著疲憊感,像剛結束繁忙公務又馬不停蹄趕來這邊。
四六分短發,顏值很高,眼下還有粒淚痣,是平時難見到的帥氣。
深色馬甲套予白襯衫外,把他下半身比例拉到最佳。隨著走動,疲憊身軀卻不失一分一毫壓迫感,讓人在他麵前,會不自覺覺得矮人一截,低人一等。
他並不認識。
但奇怪的是,他對他居然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曾經有過很深的糾葛。
“你到底是誰?”
葉無親下意識詢問,非常急切的想要答案。
來人在床尾坐下,狹長眸子緩緩對上看來的青年。他沒急著說話,眸中流淌著讓人無端心慌的惡意。
不是個好人!
葉無親在心底給出評價,綁他過來隻能另有所圖。
臉上疲憊感在這短暫休息後,有所緩解。這才有了和人聊天的欲望,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葉無親變了臉色——
“上網,把鍋背了。”
上網,把鍋背了!
葉無親瞳孔一震,“你是葉霄羽的人!”
所以,那股熟悉感是他在給葉霄羽做助理時,在哪偶然見過嗎?
可又不像。
“這麼認為也可以,所以現在自己什麼處境,明白了吧?”男人說得漫不經心,語氣聽著像在商量,但葉無親清楚,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同意自然不可能,憑什麼一個兩個都來讓他背鍋。
“你當眾戳穿他身份這事我還沒和你計較。你要知道這事你不同意,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唇瓣線條緩緩抿緊,萬萬沒想到葉霄羽背後居然還有如此狠辣角色。
是誰呢?
是他未來會碰到的那幾人之一嗎?
可那些個大佬,並沒有眼前這個年輕。
等等,年輕。
還有上次綁他,葉霄羽他們也並不知情。
這般默默付出,莫非是,男主!
一竅通,百竅通。
眼底震驚化成實質,他居然把男主給忘了,怪不得會覺得熟悉,他在葉霄羽的人生軌跡中,可至關重要。
一段文字突然出現在葉無親的腦海。
——讓他們丟去荒島喂狗吧,這種人活在這世上,隻會給霄羽添堵。
他也就配這死法。
剛剛感覺有人在操控一切的噩夢,原來是真實的。而那背後之人,就是麵前這位狠人,蘇幕遮。
蘇幕遮VS葉霄羽。
護衛著他展翅高飛九霄。
他被永遠埋在了那,靈魂亦是禁錮,接著葉霄羽飛升,星途一片璀璨。
原來是他啊!
那他自然慘敗,因為他是淩駕一切,於這世界有著絕對主導權的主角。而他黑化是真,自然要被正義的主角消滅。
甚至無人能救,也救不了。
葉無親渾身發寒,險些從椅子上栽下——
“嗯?這麼不經嚇麼?”
蘇幕遮一時沒看明白,怎麼好好的突然一臉驚懼,似認出了他?但並未在意,因為這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不過再害怕也得先把事做了。手機給他。”
一位黑衣保鏢立即從外走到葉無親麵前,遞上一部沒上鎖的手機。
“內容已經編輯好,複製發你微博就行。”
葉無親沒看手機,隻看向側對麵的蘇幕遮,斬釘截鐵:“我不會發的。”
他絕不會重蹈覆轍,為葉霄羽背任何一個鍋。
“我就是死,也不會發。”
青年看來的眉眼,充滿視死如歸的狠勁兒,但又那般清澈,所有情緒都清晰的在眸中展現,複雜的蘇幕遮從沒在任何人眼中見過。還是剛從大學畢業沒經曆過社會毒打的大學生眼中。
這感覺就像他的身體突然住進一個完全和身份不符的靈魂。
蘇幕遮已從床上起身,朝葉無親靠近。
最後在隻有半步的距離下,停住。
他沒有多的動作,直接上手捏住葉無親臉頰,不費吹灰之力地強迫他仰頭對上自己。他似要看清他眸中那複雜難辨的情緒。
結果不但什麼也沒看見了,還挺意外。
一聲冷笑自其嘴角溢出,“明明很害怕。瞧,眼角都凝了淚。”
“居然還敢嘴硬?”
葉無親想用力擺脫,發現完全撼動不得,便放棄了。聞言他臉色一僵,一種絕不能在宿敵麵前丟臉的情緒空前高漲,脫口就道:“我眼睛容易迎風流淚,你剛剛走過來帶起的風很大。”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皮下發燙。
捏住秀氣下頜的手也是一頓,頗為愕然。這小子是在把他當傻子,還是在耍他玩?
手中力度不由重了幾分,果然是借口,瞧瞧,眼淚又爭先恐後湧出。蘇幕遮心中霎時冒出興味,他力度加大,那清澈的淚水終於從眼角滑了下來,如潺潺溪流沿著淚痣一路滑到耳畔,他的手心。
葉無親一直努力忍著痛,不讓自己呼出聲來,可不爭氣的淚水還是暴露了他,氣得臉頰都泛了紅,在奶白色的肌膚上顯得尤為明顯。
水盈盈的眸子和泛著紅暈的臉,同時在一個男人臉上表露,竟是矛盾的特彆。
蘇幕遮的腦海適時浮現一幅畫麵——
漂亮青年站在風中默默落淚,那眼珠子特彆的晶瑩剔透,像珍珠似是一粒粒掉下來。
有那一刻他感覺有一顆落進他的心田,卻因為沒法將它溶解,而一直在他心中裡日複一日地泛起漣漪,讓他這顆心再無法平靜。
原來葉家兩個兒子都這種性子嗎?
“惡心。”
蘇幕遮用力甩開葉無親,拿過書桌上的紙巾擦拭著手上淚水。他覺得除了葉霄羽都會流眼淚的男人都很惡心。
怕不是在葉家待著,學的霄羽的。
男人停頓幾秒,忽而轉身離開了,“放心,我會讓你在今晚同意發博。”
這是蘇幕遮身影消失之前,留下的話。
屋內很快陷入一片死寂。
好長時間,葉無親才呼出一口濁氣,像確定對方不會突然返回。後知後覺發現,背上已經冷汗一片。
蘇幕遮,作者筆下帝都商圈排進前三的太子爺。家族勢力盤根錯節,涉及各個鄰域,捏他如捏隻螻蟻。
可怎麼這麼早出現了?
應該是在今年冬季,他偷摸發了葉霄羽真實的醜照開始,還是說主角受遇到困難就是主角攻出場的契機?
天越來越黑了,如剛磨好的墨汁,濃得看不到一顆星星。
明天是要下雨了嗎?
葉無親站在兩道窗簾之間想,哥哥現在一定很著急很著急吧,明明約好的見麵,他卻不見了。或許他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到了。
還有儲緒,這會兒應該一樣著急,送他出來和人見麵,結果人沒了。
他們甚至會自責吧!
哎~都怪他太笨,甚至沒問對方問題就輕易跟人走了。子緒哥果然沒擔心錯,他就是容易被拐。
可惜還是那撥人,手機被防了。
還有學長,戲馬上大結局,主演卻找不到了。每天都會來看戲的丞哥,肯定也跟著著急。
忽然的,葉無親發現他居然有這麼多關心他的人。曾經他每次背鍋,全員狂歡,他隻能在角落裡當個可有可無的狗。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雖然會被網爆,但會有很多人關心他,開導他,給他支持和溫暖。
如果生命真的受到威脅,是不是可以……
天空中,一架客機閃著紅點,緩緩出現在葉無親視線,他靜靜盯著它一點點變小,心中弊端也隨著浮現。
就算有人關心,學長的短劇絕對會因為他是主角而被抵製,被到處排雷,最後被投訴下架。還有,這不是一般的惡劣事件,背了鍋後,他也就沒法在娛樂圈混了。
最重要的是,子緒哥看到了要怎麼想他?
可不能重蹈覆轍了。
“噠噠噠!”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
透著急促。
葉無親的身體驟然一僵,隨即轉身看向房門外,灰暗的仿佛黑洞的洞口,“來了嗎?”
有時候,意外的到來總是那麼的猝不及防,讓人始料不及。那個腳步聲很急促,但在快要臨近的時候,又放慢了。
緊接著慢悠悠出現在門口,然後踱步進來。
他周身氣場比之前看到要陰冷很多,那對容易讓人產生寒意的狹長眸子,也多了幾分陰翳。
蘇旖在葉無親對麵幾步開外站定,惋惜道:“真是可惜,我哥看上的不是你。所以你要是不聽話,我會對你用手段哦!”
話落,他拍了拍手。
一個身形魁梧的保鏢推著個小推車緩緩走了進來。
推車上,擺滿了各種器具。
葉無親視線對上,微微一縮。
皮鞭,鏈子,蠟燭,電棒,匕首……都是折磨人的東西。呼吸在鼻腔不順暢的進出,雙手緊張地在身後緊緊握著。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你膽子這麼小,勸你趕緊答應了,免得一會兒受苦。”蘇旖說得漫不經心,但就是這付樣子才更嚇人,會讓人覺得這副平靜麵孔下,裝著極度變態的靈魂。
葉無親暗暗咽了口唾沫,繼續堅持,“我說了不會發就不會發,就是死也不會發。”
深黯的眼底閃過一抹煩躁。
“我說你在這犟什麼犟,非得吃了苦,受不了了才同意?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天真,以為這樣我們就會被唬住,不對你做什麼麼?不就發個微博,不就是名聲暫時受損,大丈夫能屈能伸,好過在這受折磨吧?這其中利弊你是拎不清麼?隻要發了博,就可以走了,懂嗎?”
葉無親聽著蘇旖的嗬斥,眼眶莫名泛起水色,也許是對方沒一上來就動手,看著凶殘實則有著規勸意味的微薄善意,激起了葉無親一個工具人心中的悲涼,“可憑什麼?事實就是他是養子,我是他們親生的啊!我從沒想過要和他們生活,我原本有自己的人生規劃,是他們打亂了我的計劃,卻又處處嫌棄我在農村長大,對外宣稱我是養子,不準我出去有自己的社交,天天在家待著,就怕我給葉家丟了臉。
我的存在就僅僅隻是為了他們減少愧疚,之後什麼樣子從來不會在意。明明給一個假少爺背鍋就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為什麼有些人可以如此理所應當?”
最後一句,倒是把蘇旖問住了。
“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他們做的有多過分,不知道我受的傷害有多大,過著怎樣荒誕的生活。我對葉霄羽從來沒有任何惡意,也從不覺得是他奪走了我的一切,卻總被誤會,被曲解,你知道那種無力辯解,怎麼說都沒人信的痛苦嗎?”
“不就是名聲嘛,是啊,名聲對比起命的確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比命更重要,如果我同意發這微博,背下這個鍋,那便是我靈魂再一次墮落。我絕不能再向命運低頭了。所以,我能求求你們放過我嗎?!”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浸滿他的臉頰,蜿蜒著來到下頜角,又一滴滴落在橡木地板上,形成了一個小水窪,就像堆積了他畢生受儘的苦楚。
這是有多悲痛讓他哭成了淚人。
清透的不摻假一絲做假,蘇旖發現自己竟然生出一絲已經好久好久沒在他心裡出現過的內疚。
原來他哥要他做的事,背後還藏著這麼令人窒息的原委。蘇旖眼底的黯色似乎也在他的話音中,浮現出其他東西。
有一點,他是能感同身受的,那就是從小不受家人待見,活的像個邊緣人物。可主要原因他是私生子,而麵前這位青年是親生兒子。
蘇旖似乎難以理解地蹙起眉宇,他踱步來到他身側,抽了好幾張抽紙遞到葉無親身前,“先擦擦眼淚,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這麼好哭。”
葉無親接過紙巾,本能狡辯,“才沒好哭,我就是眼疾犯了。”
眼眶已經通紅,臉頰唇瓣也因為哭變得紅潤潤的,蘇旖是沒法理解什麼眼疾這麼牛逼。
“這都能狡辯,明明就是個好哭鬼。”
葉無親擦著眼淚的手當即頓住。
還以為他又要反駁,結果又默默地擦了起來。
好一會兒,才又聽到他聲音不高不低地道:“那也是你們太嚇人了,這換誰都會哭吧!”
所以,真不是他好哭。
蘇旖聞言愣了一愣,意識到他剛剛平靜隻是在想一個更合理的借口時,也不知道戳到了哪,突然就笑了出來。
“hhhhhhhh……”
“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再介意麵子不麵子,我真是服了。”
“怎麼不能,又不是不介意,我就能少了這頓打。”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生命力依舊旺盛,沒有放棄自己的表現。
蘇旖靜靜看了兩眼,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有“想法”性格也很“特彆”的人。但他還是歎了口氣,道:“是啊~你說的沒錯,不管你做什麼,這事還得繼續。”
葉無親聞言,當即捏緊手中紙巾,很快被握成了一團。
蘇旖已經來到那一車的器具麵前,扭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道:“看在你流了這麼多眼淚的份上,給你一個挑它們的機會。”
“不用了。”
葉無親聞言絲毫沒有猶豫的拒絕,又不是演戲,是要讓他屈服的,他選有什麼用,再起不到作用的時候,還能不換一個折磨麼?
“行吧。”蘇旖旋即伸處修長的手指在推車上輕輕滑動著,少頃在那條卷著的皮鞭停下,接著拿到手裡,“那就它了。”
夠細,夠痛。
基本沒幾個人能遭得住。
“去,把他按到床上。”
話落,推車進來的保鏢轉身朝葉無親走去。
“等等,我自己來。”
逃也逃不過,還要被人粗略的對待,不如自己來。話罷,他自覺朝那張鬆軟的大床走去。
全白色係,莫名有種走向墓地的錯覺。
明明怕的要死,雙腿都在打顫,步履卻絲毫不停,英勇就義般走向大床,然後往床上一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