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暗搓搓試圖調查“夏油傑”，但是在咒術界壓根沒什麼資曆，一無所獲的九鬼秀信抓了抓腦袋，硬著頭皮在七海建人麵前透露出了這件事。
有了【悟貓】【傑狐】【硝子狸】之間的關係，他對於五條悟、夏油傑、家入硝子之間的關係也有猜想，並不想在還未確定之前讓其他兩個人有所誤會。
更何況，雖然小動物們對“夏油傑”都一副警惕非常的態度，但由於五條悟口風出乎意料得嚴實，九鬼秀信還真沒有把握……畢竟“夏油傑”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過。
這種猜想簡直是毫無理由的荒謬。
但七海建人隻是頓了頓，以一種微妙的語氣問：“靈魂？”
“是的，黑色的頭發，細長的眼睛，穿著一身破爛的袈裟。”九鬼秀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七海建人越來越複雜的神色間，試探性地說，“怎麼樣？七海先生，是不是特彆耳熟？”
他抱著察覺到話題嚴重性，同樣也一聲不吭的【悟貓】，看了看兩隻正靠在一起仔細聽著他們交流的【七海倉鼠】和【硝子狸】，就連屏幕裡的【灰原犬】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靠近，想要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麼謎語。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沉默起來，就連黢黢漂浮在空氣當中閃閃發光的塵埃落地時似乎也能驚醒在場的人與動物。極度壓抑之下，七海建人反倒分外坦誠地承認，“我知道五條先生為什麼瞞著你們。”
“但是，既然傑不在這裡，我可以肯定你的猜想。”
這個“傑”顯然指的是【傑狐】，七海建人和【七海倉鼠】隻會這麼稱呼【傑狐】。
事情的嚴重性到了何種地步，才會讓他們都選擇閉口不談？九鬼秀信低頭注視著白茫茫的貓腦袋，手指搓了搓立起身體的【硝子狸】，自從上次從小動物嘴裡一直認證“夏油傑”的不對勁後，他的猜想便是……
“這邊的傑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悟貓】開口了，它仰躺在九鬼秀信的胸膛上，儘管落在耳朵裡的隻是“喵喵喵”，但七海建人卻是頓了一下，“嗯。”
“果然啊，那個渾身臭死了的家夥，不是傑的同位體啊。”
【悟貓】的心情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沉重，相反，它甚至甩了甩尾巴從九鬼秀信懷裡站了起來，加了無下限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踩在九鬼秀信的肩膀上，變成了一條雪白的圍脖。
藍色的貓瞳閃著光，“喵嗚”時甚至能感受到它在笑的語氣，“那樣就能毫無猶豫地殺死他了。”
“是吧，硝子。”
與此同時，【硝子狸】拍了拍【七海倉鼠】的腦袋，無聲無息站起來，瞳孔幽深。
第46章（二更）
事務所內的氣氛太過凝重, 七海建人哪怕聽不懂貓科的語言，也能看懂它們的肢體語言，【悟貓】的眼神簡直發冷，【硝子狸】的神態也不複以往的漫不經心。
雖然夏油傑並不算它們的同期, 也不是【傑狐】, 但仔細想想, 同期的同位體被冒充？對【悟貓】這種貓貓來說, 完全是路過都會順手給一爪子的事情。
畢竟三隻小動物間的感情一直很好，都是互相打打鬨鬨的好朋友。如果這邊的夏油傑出了問題, 那有沒有可能動物世界的【傑狐】也會遇到危機？
這時候就該輪到同期出場了，【悟貓】和【硝子狸】得意洋洋地擊了個掌, 完全不知道其他兩個人類看它倆像在看什麼啞劇。
這種事實的衝擊力度對於九鬼秀信來說不算大，他在問出口時就有了心理準備，得到肯定的答複後, 更是看向【灰原犬】, “灰原？”
活潑可愛的小黑狗已然睜大了炯炯有神的雙眼，“汪嗚”一聲，一臉嚴肅：“這件事情就請交給我吧！我會想辦法完成任務的！那可是另一個傑前輩！”
在九鬼秀信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下, 【七海倉鼠】將頭默默撇開, 它沒告訴過九鬼秀信，【灰原犬】對【傑狐】有種天然的崇拜……
【七海倉鼠】晃了晃頭, 手上的堅果在剛剛已經掉到了地上，它兩隻小小的爪子上此時是被【硝子狸】塞進去的糖。小倉鼠之前塞進腮幫子中的堅果還堵在嘴裡，擠滿的地方鼓鼓囊囊的。
它沒太懂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的意思，但並不代表【七海倉鼠】真得就不懂得人類的情緒變化, 在看見【灰原犬】的那一瞬間，七海建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七海倉鼠】用小爪子撕開了糖紙, 遞到了七海建人的嘴邊，然後用被眼鏡遮擋住的視線在屏幕上的【灰原犬】身上來回巡視，直到確定了它這幾天都過得相當不錯後才“嘰嘰”打了個招呼。
畢竟先前的話題太過沉重，【七海倉鼠】一向沉穩，不打算插入話題之間。【灰原犬】在聽到它的聲音後本來垂頭喪氣的耳朵瞬間又立了起來，一隻立著，一隻塌著，挺符合它表現出來的小狗形象。
兩隻小動物一個“汪汪”，一個“嘰嘰”，很快聯絡好了感情。
這時候，也是【灰原犬】應該出發離開的時間了，它看起來還是個乖孩子，走前乖乖巧巧地說：“太晚回去的話，夜蛾校長會擔心的。之前它已經被悟前輩氣的暴飲暴食了。”
暴飲暴食？
九鬼秀信想到之前借著邀請函變成小貓進了動物高專，在那裡看到的宛如一座黑山的【夜蛾熊】。
九鬼秀信有點難以想象【夜蛾熊】來到這邊後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難道是夜蛾正道在五條悟身後狂追不舍的同時，另一個賽道上，是同樣追在【悟貓】身後咆哮的巨大黑熊？
完全不需要想象，他已經能幻視出以後咒術高專裡要上演的場景有多喧鬨。
同時，本來打算回動物高專吃完飯就休息的【灰原犬】想了又想，害怕那個人又為了躲開小動物們把自己隱藏起來。它便吃了飯就折返到了【夜蛾熊】的辦公室，拿了【夜蛾熊】的攝像機背到脖子上。
【灰原犬】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絞儘腦汁回想著【夜蛾熊】曾經教導過的隱匿技巧。
它悄悄來到悟前輩的老宅後山，沿著悟前輩與娜娜明的氣息一路輕嗅。
漆黑的小狗狗在綠色的草地上一路匍匐前進，完全沒有隱藏到任何蹤跡，反而讓不遠處穿著一身袈裟的男人看了憋不住笑，忍不住將拳頭抵在了嘴角邊上，用來遮住上揚的弧度。
小動物們之所以說他是處於靈魂狀態，不是因為他是虛幻的，而是因為他身上沒有任何生者的氣息。
【灰原犬】找好了位置，還未長大了小狗狗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照相機，眯起一隻眼睛對準，將鏡頭來回移動，試圖鎖定靈魂的位置。
“汪嗚？”
【灰原犬】找不到那個人，明明來的時候還在草叢的縫隙裡看見了。
它剛要抬頭，隨即相機的鏡頭裡出現了袈裟與黑色直綴，【灰原犬】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來人抓著後勁提溜起來，一隻手抬住它的屁股，略帶笑意：“灰原小狗，怎麼？想給我拍照嗎？”
【灰原犬】搖了搖尾巴，“汪！”
偷拍失敗！
甚至還被當事人抓包了。
可憐的小黑狗無助地耷拉著耳朵，細短的尾巴在來者的手心裡不斷“啪嗒啪嗒”呼扇呼扇。
“是有人讓你來給我拍照的吧？他們……已經發現我了嗎？”
想到之前躲開橫衝直撞的小白貓，夏油傑隻是看見了白毛藍眼的【悟貓】便下意識隱藏痕跡，幫助它打開通道，看它撒著歡高高興興邁向人類世界。
那邊，一定有在期待著它的人吧。
夏油傑明明已經死去，卻在死後再次睜眼，發現自己置身於奇怪的貓貓家族中，而這一群貓，正在為了不聽話的小少主愁眉苦臉。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貓貓家族裡的夏油傑，隻需要一眼，總覺得那隻純白色的驕傲大貓貓形似某人。
然後他就發現這隻貓……
經常守著一個小櫃子使勁想往裡麵鑽，也不看看自己都長得多大了，每次鑽了一個小小的貓腦袋進去，大大的身體留在外麵，又會氣鼓鼓地用前足後足使勁扒拉木板，硬生生把自己給抽出來。
後果就是木板又一次爛掉了。它全身的毛也炸開，像朵炸了毛的蒲公英，特彆是脖子那一圈，仿佛戴了一個伊麗莎白圈，氣得像是哄不好的樣子。
夏油傑光是見了都想笑，生怕被發現。但他如今隻是一個靈魂，連咒力都不曾擁有，隻有在靠近那個櫃子時才會有些許的能量波動，想要隱藏那簡直是輕輕鬆鬆。
他一直不敢靠近那個小櫃子，裡麵仿佛有一股吸力。夏油傑隻是伸手從中晃過，就能引起一陣波動，他原本不打算有任何行動，直到某天看見【悟貓】原地消失在眼前。
過不了一會兒，它又重新出現，身邊散發出與櫃子周圍同樣的波動。
夏油傑這才明白。
啊，原來那是被關閉了的通道，他的靈魂不受控製地被吸引，或許通道的另一邊就是曾經的世界，這是靈魂的歸屬感。
終於有一天，【悟貓】身上的空間波動超乎想象的劇烈，它身上與那邊世界的連結似乎越來越強烈。
長相甜美的貓貓“喵嗚”著，昂首闊步地探出前足，一腳踹開小小的櫃門，再也沒有受到任何阻擋，走進了一片黑洞當中。
它與那邊世界的羈絆濃厚到了重新開啟通道的地步。
但是，等到【悟貓】離開後，通道重新關閉。
不過……此時的夏油傑伸出手，原本關閉的通道，似乎也察覺到了他與那邊的連結，開始緩緩為這抹原本歸屬於那邊世界的靈魂打開。
拜【悟貓】所賜，夏油傑和那邊重新連結在了一起。
但他猶豫了。
第47章
“悟, 你確定是走這邊嗎？”
【硝子狸】坐在【悟貓】的頭上，抓著它的毛發趴低身體，它們正在尋找咒術高專檔案室和倉庫的位置。
兩隻小動物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想要找到這邊夏油傑的檔案, 反正五條悟又不打算告訴它們, 還不如先去自行了解清楚。
小貓和硝子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立馬就決定了要去調查一番, 偷偷摸摸去學校的倉庫和檔案室或者資料室查東西。
【悟貓】在動物高專裡是乾壞事的常客了，但是到了這邊來卻有點摸不清東南西北, 隻能靠六眼提供的信息來分辨。它猛地一低頭，差點把坐在腦袋頂上的【硝子狸】甩飛出去。
【硝子狸】黑著臉拍了它一下。
“肯定是這裡！”完全沒感覺到任何疼痛的小貓咪仰著頭道, 飄起來就捏壞了鎖，大搖大擺地朝著黑黢黢的室內擠了進去。
等等。
【悟貓】渾身一頓，在【硝子狸】的疑惑下飛速轉身倒退幾步, 看到了拐角處抱著手臂靠在牆壁上的五條悟。
【悟貓】抖了抖耳朵：“喵嗚？”
五條悟估計是才戴上眼罩, 頭發有些淩亂，靠在牆壁上慢悠悠注視著它們的方向，“小貓咪們, 想找什麼？”
同樣也是貓科, 屬於靈貓科的【硝子狸】當場捂住了臉把自己完完全全隱藏在【悟貓】脖頸處的毛發間，試圖躲藏。
完蛋, 被當場抓獲。
就在它們被五條悟抓了個現行的時候，【灰原犬】也被夏油傑放了下來，看著它急匆匆跑開，反應過來後又幾步三回頭的樣子, 夏油傑將兩手揣在了袖口中，飄散下來的劉海隨著風的吹拂搖動, 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側身看了眼後方的貓貓宅，歎了口氣。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突兀地，夏油傑感覺到了一陣茫然。
被他放開的小黑狗跑幾步又轉頭，跑幾步又去看他幾眼，並不是覺得不舍，而是在反複記下這個男人的外貌特點，打算憑借著自己的繪畫技術把他畫下來。
雖然【灰原犬】非常崇拜【傑狐】，但與此同時它也同樣仰慕【悟貓】，悟前輩那一手奇特的畫技早就深深紮根在小黑狗狗的心中。
此時就是施展身手的時候了，要想達到悟前輩那樣神乎其技的境界，首先需要的就是草草了事但卻十分神似。
【灰原犬】記下了靈魂的所有特征，重新來到了事務所內，小爪子扒拉著前台上的筆棒，用嘴巴輕輕咬開筆蓋，回憶著【悟貓】以往的模樣，躊躇一瞬，開始了亂塗亂畫。
等到九鬼秀信再一次登上遊戲界麵時，看到的就是它一臉認真地咬著一張白紙，然後雙眼亮閃閃地盯著自己的模樣。
九鬼秀信：“灰原……？”
“汪嗚！”【灰原犬】叫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把紙張擺放在人前，“拍照的事情被他發現了，但是我在嘗試著學著悟前輩的精妙手法，把那個男人畫下來！”
“悟……的手法？”九鬼秀信思索著之前【悟貓】製作的那些畫像，“是那些啊，確實畫得都很好。”
在被五條悟找到時就看過【悟貓】的畫作，七海建人微不可見地噎住，與此同時同樣被噎住的還有【七海倉鼠】。
這一人一狗究竟對那隻性格扭曲的貓有什麼濾鏡？
經常被【悟貓】開玩笑戲耍，反抗還總被學長認為是互相打鬨的【七海倉鼠】沉默是金。
手上拿著夏油傑從前的照片，七海建人沉默地等待著【灰原犬】展現出它的繪畫功底，然後看見了一幅出乎意料的人物像。
首先最大的衝擊仍舊是畫像上男人的長相。
其次是對【灰原犬】繪畫技術的稱讚，或許是靈感來自於【悟貓】擅長捕捉特點來展示重點的行為，【灰原犬】雖然表現得很大大咧咧，但著實細心描繪出了夏油傑的樣貌。
九鬼秀信隻看了一眼便稱讚道：“好厲害！灰原畫得真的好好，這個男人……”
儘管早有準備，但這一瞬間的衝擊還是讓他情不自禁皺起了眉毛，“真的是他……嗎？七海先生？”
七海建人的胸膛一滯，終於將曾經的照片拿了出來，上麵沾滿了他的體溫，就快要被下意識的力道揉皺。
“啊，就是他。”七海建人垂下眼簾，“那就是我們這邊的夏油傑。”
那麼，就意味著夏油傑是真的死了。
從【傑狐】那裡得到過情報，得知是五條悟親手殺死過夏油傑，儘管在“夏油傑”口中他是假死後複活，但現在已經鐵證如山，九鬼秀信在意識到夏油傑是真的死在了朋友的手上時，第一時間條件反射的是——
那麼五條先生，一定很傷心吧。
但是這或許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不然九鬼秀信想象不出來其他情況。
九鬼秀信和家入硝子不熟，但他隻要聯想到【悟貓】三隻小動物間的友誼，就能推測出家入硝子三人之間的情誼。
或許這三個人中沒有一人是輕鬆的。
但現在最奇怪的是，夏油傑的靈魂是怎麼跑到了動物世界那邊去的？
【七海倉鼠】從七海建人的肩頭上站起來，“他把我帶去了悟前輩的家中，裡麵有個鎖上的櫃子，在他用手碰過後通道就打開了。”
頓時，明白了這個通道是從哪裡打開的九鬼秀信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在七海建人疑惑的視線下，閉了閉眼睛坦然道：“那個……那個通道大概就是我童年時期第一次覺醒術式時打開的門。”
“這個門，咳咳，開在了悟的櫃子裡。”他有些羞澀地撓了撓臉頰，試圖掩飾自己的不適。
七海建人微頓，“那麼，也就是說，他的靈魂可能是誤入了通道，被吸引了過去。”
他的語氣帶著不確定，這種沒有定下結論的事情九鬼秀信同樣也不敢打包票保證原因。
現在事情的大概脈絡也被整理清楚了，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過這樣的壓力，九鬼秀信擦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探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疑惑：“一整天都沒有見過傑的影子，而且……悟和硝子去哪裡了？”
“它們在我這啊。”
大老遠一個高挑的身影提溜著兩隻心虛到眼睛直打轉的貓科動物，【悟貓】頭頂的毛發都炸開了，那副樣子和提著它的後頸的男人簡直相差無幾，“哼哼，我有理由懷疑這兩隻貓咪其實是敵方派來的間諜，在重要現場被我抓捕，貓贓俱獲！”
五條悟頭頂的頭發淩亂，也像是炸了毛的模樣，和【悟貓】身上的痕跡大同小異，九鬼秀信估摸著是一人一貓又動起了手。
就是不知道又是高專內部哪裡受了災。
至於【硝子狸】，它蔫頭蔫腦地被五條悟抓著，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九鬼秀信摸不著頭腦：“啊？什麼？間諜？”
明白了什麼的七海建人扶了扶額頭，無聲歎了口氣。更清楚【悟貓】性格，總是深受其害的【七海倉鼠】小聲“嘰嘰嘰”，似乎是在笑。
【灰原犬】在屏幕當中睜大了濕漉漉的雙眼，“哇——”
【悟貓】生氣地在他提溜著自己後頸的手上來回抓撓，卻因為兩隻前足短短的壓根夠不著，頓時惱羞成怒踢動著空氣，靠術式引力默不作聲地抬高了位置。
“什麼貓贓俱獲！栽贓！”
直到與五條悟的手齊平，它獰笑一聲，頓時轉頭張開三瓣嘴向著五條悟的手咬去！
然後抱著空氣啃了半天，尖尖的小米牙隔著無下限來回磨蹭著，把貓都氣炸了。
五條悟把【硝子狸】放到衣領裡後，手換到【悟貓】柔軟的肚子上輕輕一用力，把硬邦邦的貓硬生生軟化成了一道糯米水，糯米團子登時就在他手裡“呼嚕嚕”開起了摩托艇。
抱著那隻溫暖的人類手臂，【悟貓】也不掙紮了，舒舒服服地化成了貓餅。
這時候，輕鬆的氣氛陡然一轉，五條悟先是看了看七海建人，在他平靜無波的眼神下繞著他轉了幾圈，把【七海倉鼠】也擼到手裡玩弄了起來。
他隻靠一隻手就製止了小倉鼠的反抗，把小倉鼠當成了玩具，大拇指在金色的腹部揉揉捏捏，幾乎是五條悟揉一下，倉鼠就“嘰”一下，落到五條悟手裡成了小孩子般的玩具。
【悟貓】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硝子狸】丟臉地撇過了頭。
把手裡的倉鼠當作鼠質，五條悟壓低聲音，磁性好聽的嗓音頓時冷冽異常：“你們，知道了？”
危險的氣息裹挾了整個事務所，門外撲簌簌狂風大作，將樹葉全部卷得窸窸窣窣了起來。
陰冷的風刀割般往人的臉上刮，連腳底都瞬間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九鬼秀信心裡一緊，來了！
他趕緊上去把事務所的門關上，來咒術高專之前九鬼秀信特意看了眼天氣預報，東京筵山麓這邊傍晚降溫有雨，大風預警。
再開著門，溫暖的氣息被吹散，恐怕事務所內的人和動物都得感冒。
五條悟登時癟嘴，看向淡定的七海建人，作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問道：“娜娜明，人家就這麼沒有氣勢嗎？”
毫無波動，七海建人把本來摘下的眼鏡重新戴了上去，語氣波瀾不驚：“不，你很有氣勢。”
“隻是那孩子很相信你。”
五條悟隔著眼罩挑了挑眉，一隻手端在【悟貓】的腹部把貓高高舉起，“或許還有這孩子的功勞哦。”
等到九鬼秀信關了門走過來後，他才把有點懵的【悟貓】又抱了回去，換成把掙紮的不休的【七海倉鼠】舉在空中，看著金色的小倉鼠呆滯著敞開了肚皮，漫不經心地問：“秀信，要向我解釋一下嗎？”
九鬼秀信看了眼舉在半空當中的倉鼠，頓了頓：“解釋？”
他捶了捶手心，恍然大悟，“五條先生說的是今天下午這件事啊，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了。”
舉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累了，五條悟晃了晃手中的倉鼠，見九鬼秀信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這是“鼠質”，一刹那間就泄了氣，把【七海倉鼠】和【硝子狸】放到一起，自己癱倒在沙發上架著【悟貓】。
“什麼啊，現在的學生都很聰明嘛，不管是悠仁還是秀信，都很敏銳啊。”
五條悟說，忽然又起了興致：“娜娜明，你也參與其中了吧，是不是像是指認犯人那樣指著傑的照片說：‘這！就是罪大惡極的詛咒師——夏油傑！’？”
七海建人直接無視了他。
九鬼秀信連忙上前打著哈哈，他習慣了五條悟這副無厘頭插科打諢的模樣，在旁邊特意觀察了一會兒，與其說是去關門，不如是在觀察五條悟的反應。
看出五條悟隻是在隨心所欲地按照以往的態度開玩笑。九鬼秀信歪著頭，和【悟貓】對上了視線，貓貓頓時委委屈屈地看著他，聲音淒慘，“喵嗚——”
想到五條悟剛剛也同樣用這麼委委屈屈的語調衝著七海建人埋怨，九鬼秀信深感這一人一貓的相似，忍不住上前一步向著【悟貓】張開了手臂，一邊詢問五條悟：“五條先生？”
鬆開了抓著貓的手，在那一瞬間被【悟貓】轉身給了螺旋一腳的五條悟捂著臉，震驚地看著麵前的相聚場景，轉頭指著九鬼秀信和【悟貓】，控訴地說：“娜娜明！”
七海建人再次慶幸已經先一步戴上了眼鏡，可以直接閉眼，不用麵對生活當中的狗屎戲劇。
不管表現得在怎麼不著調，在九鬼秀信心目中仍然十分“成熟穩重”的五條悟歎了口氣，“算了，帥氣的老師應該要學會獨自麵對寒流。”
蹲在他脖子裡的【七海倉鼠】還沒反應過來，眼鏡下的一雙豆豆眼茫然，反射弧超長地抖了抖。
“那麼，想知道什麼就直接來問我吧。”
五條悟交疊著兩隻長腿，左手不知道在哪裡掏出一個檔案袋，扔到了桌麵上，“這兩個小家夥想找的就是檔案資料吧，這是僅存的，被我收起來了。”
“真是的，老師可是難得想要體貼一次小動物，都不體諒體諒老師的苦心嗎？”
九鬼秀信聽著他嘴裡嘟嘟囔囔的，看了眼懷裡也同樣正在“喵嗚喵嗚”撒著嬌的小貓咪，猶豫不決地拿出了貓貓那一份京都特產，在【悟貓】瞪大眼睛的同時低聲靠在小貓耳朵邊上小聲說話，而後問道：“可以嗎？”
【悟貓】勉為其難地瞥了一眼五條悟，小尖塔般的糯米耳朵朝那邊偏了偏，“給吧，但是後麵要十倍補償老子！”
九鬼秀信笑眯眯地俯身親了口毛茸茸的貓腦袋，在貓貓瞬間軟化成一團小奶油不斷賣萌打滾時把特產拿出來遞給了五條悟，“怎麼會呢，五條先生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很好的人，真的超級貼心哦。”
他彎著眼睛時那雙沒有神采的死魚眼被遮擋住後整個人頓時變得鮮活起來。
五條悟一向能和少年人打成一團，此時連忙用手臂放到眼罩外麵，遮擋住自己的眼前，喊道：“刺眼——太刺眼了！這種真誠的光芒——”
但他手也毫不停留的把口袋都攬到了自己懷裡，【悟貓】可是把他冰箱都搬空了！
九鬼秀信有點疑惑，看了眼七海建人，打算過會兒去把給父母帶的那一份特產也帶給七海建人。
好久沒有與這麼多人有往來，九鬼秀信有些不自然的赧然，他不僅忘記了五條悟和七海建人，還有虎杖他們也是……
雖然可以在【商城】裡買東西分給其他人，但這麼做就代表了區彆對待，九鬼秀信不願意讓其他人產生一種沒被重視的錯覺。
然而就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罪魁禍首已然指著手機，興奮道：“我們最可愛的小太陽——灰原小狗狗，我看見了，那是崇拜的眼神！”
看完了全程的小黑狗，短尾來回搖動，顯然十分激動，“汪！”
“真的好厲害！不愧是人類悟前輩！”
五條悟揮了揮手，彎下腰和它打招呼。
九鬼秀信鬆了口氣，拿過檔案袋和【悟貓】還有【硝子狸】開始看了起來，一路從夏油傑初入咒術高專到最後的結局，將這個人的人生履曆讀完後，他和目光炯炯的【悟貓】對視。
【硝子狸】說：“這東西，還是不要讓傑看見了吧……”
【傑狐】性格溫柔的同時又有些嫉惡如仇，要是知道檔案報告上說的是它的同位體，恐怕會鑽牛角尖。
【悟貓】點點頭，在那份檔案資料上來回折騰，決定還是讓五條悟好好把這份資料收起來。等到【傑狐】察覺到不對勁，這家夥肯定要深夜潛入咒高的重要基地，在裡麵翻找它想要知道的東西。
話說回來，這不就是它和【硝子狸】乾的事嗎？
貓貓不是當事人，還能神遊天外，想著該怎麼瞞過去，再把那個“夏油傑”收拾一頓抓起來。
但九鬼秀信作為人類的心緒卻更為複雜，他首先是想了一大堆東西，少年人總喜歡多愁善感，更彆提他其實還是一個心思更為敏感的人。
僅僅在幾個來回，九鬼秀信的思緒就從三人友誼的破裂到兵戎相見，再到回不去的青春來回走了個遍，最後他呆呆看著忽然接通了電話的五條悟，卻意識到此時的五條悟是真的笑得很開心。
“五條老師！不是說幫我們順便把九鬼帶過來嗎？都三個小時了，飯菜都做好了！”虎杖悠仁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還有娜娜明！肉丸都已經搓好啦！”
釘崎野薔薇也埋怨道：“居然把叫人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笨蛋老師……虎杖你怎麼想的啊，肯定又失蹤了吧！”
伏黑惠的消息也彈到了九鬼秀信的line上，告訴他之前答應做好的壽喜鍋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有空可以來一起吃晚餐。
五條悟“誒”了一聲，這才若有所悟，“我就說我忘記了什麼，都是小悟的錯啦——”
“好了好了，老師馬上把娜娜明和秀信都帶過去——嗨嗨，知道哦，還有小動物們——”
收好資料，五條悟反應過來後十分迅速的把九鬼秀信和七海建人都拉住，【七海倉鼠】還待在他的衣領裡麵，爪子扒拉著寬鬆的領口，被【硝子狸】拍了拍腦袋。
【悟貓】更是在聽到丸子的時候就眼睛一亮，自動當成了個圍脖圍在九鬼秀信脖子上，“喵喵”狂叫。
“出發——”
“到了！”
眨眼之間，五條悟歡呼一聲，衝進了飯桌，擠開早就到了的家入硝子，捧著碗道：“悠仁的肉丸！”
所有人辛辛苦苦準備材料，慢慢製作，最後由虎杖悠仁烹飪出的鮮美肉丸，第一個進入了五條悟的肚子。
“這個……好吃……”他撐著臉，仿佛周身都飄出喜悅的小花，“最喜歡大家了！”
“可惡，你這個吃白食的家夥！”
多愁善感的人類歎了口氣，在【悟貓】奇怪的眼神下摸了摸它的腦袋，笑道：“我真是想太多了。”
其實五條先生現在也很幸福啊！
九鬼秀信不好意思地親了親小貓咪的拍在他臉上的小爪子，被【悟貓】不留麵子地賞了個白眼。
不管是家入硝子還是五條悟，他們都沒有被過去裹挾著，而是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堅定的前進。
儘管五條悟周圍的學生們還稱不上是能與他並肩的同伴，但能讓他笑著說出“最喜歡大家了”，證明五條先生此刻一定也是快樂的。
真是太好了。
隻是，【灰原犬】可憐又無助地看著屏幕外的一片熱鬨哄哄，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
同一時間，一直消失不見的【傑狐】也在狐狐祟祟地蹲在垃圾桶旁邊，監視著裡麵“夏油傑”的一舉一動。
第48章（一更）
一直沒有出現的【傑狐】原來是偷偷摸摸一隻狐狸, 單獨跟蹤“夏油傑”去了。
這一回它暗下決心，吸取教訓，將氣息隱匿到了極點，把能用的隱匿咒靈全都用上。
上一次潛伏在“夏油傑”身邊的咒靈已經被祓除, 但【傑狐】早有準備, 跟在“夏油傑”身邊的不止有被發現的那一隻, 還有額外的幾隻。
不知道為什麼“夏油傑”會跑來詛咒師的黑市當中, 【傑狐】有些不喜地皺緊了眉頭，看見他警惕環視四周, 直到周圍再沒有任何人了，才走進了黢黑的小屋內。
然後給腦袋開了個瓢。
透明的粘液沿著腦殼上的縫合線往外滲透, 【傑狐】呆滯之下條件反射用兩隻黑黢黢的爪子抱住自己的腦袋，隻覺得陣陣作痛。
直到最後悄悄回到咒術高專內部，被前來找它的【悟貓】逮住時它都沒有回過神來, 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前不斷重複著開瓢-腦花-開瓢-腦花-開——
“傑！”【悟貓】不滿地走過來, “你跑哪裡去了？秀信有給你留肉丸哦，再不來就要被老子吃光了。”
肉丸？
想到剛剛看見的一坨粉色中夾雜著新鮮血絲的腦花，【傑狐】麵色扭曲。
【悟貓】眼睛好, 不像其他人壓根分辨不出它煤炭似的臉色, 瞬間捕捉到後歪了歪頭，問：“你怎麼了？”
“難道你要吃蕎麥麵糊過的肉丸？！”它麵露驚恐。
蕎麥麵……好像可以。
不！【傑狐】恍惚一瞬後清醒過來, “悟，彆打岔。”
跟著【悟貓】往校舍裡走，【傑狐】埋著腦袋一路沉思，絞儘腦汁的模樣惹得前麵帶路的白色貓貓奇怪的歪了歪腦袋。
【悟貓】不用回頭：“你怎麼了？”
【傑狐】有心想要把自己看見的事情告訴【悟貓】, 但是話到臨頭了不知道為什麼又咽了回去，站在房間門口, 看著那邊熱熱鬨鬨的場景，搖了搖頭。
然後它用頭頂了下【悟貓】，貓穩穩當當杵在那裡，把門口堵得嚴絲合縫，紋絲不動。黑色的狐狸登時用一種無言以對的眼神盯著它，兩隻小動物開始較勁兒。
九鬼秀信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隻糯米白團子和一隻黑芝麻大福蹲在門口你盯著我我盯著你，似乎是在玩木頭動物的遊戲。
他伸手過去在兩隻小動物頭上揉了揉，“歡迎回來，丸子還有哦，虎杖同學的手藝超級好！”
【悟貓】這才肯動動身體，白色的爪子下是若隱若現的粉色，它扒拉扒拉墨鏡，驕傲地站起身，瞥了眼明顯有所隱瞞的黑芝麻，揚長而去。
被它尾巴掃了滿臉，連連打噴嚏的【傑狐】無奈追了上去：“悟！你是想打架嗎？”
“那是我的！”在發現【悟貓】已經開始把腦袋埋進另一個顯然是留給它的碗時，【傑狐】震驚地大喊，一連串嬌滴滴的“嚶嚶嚶”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惹來還在嬉戲打鬨的學生們與老師們詭異的目光。
【傑狐】遲鈍地後退半步，被釘崎野薔薇抱了過去，興奮道：“它在撒嬌嗎！是在撒嬌吧？好可愛——”
【悟貓】嘴裡還叼著丸子，捧腹大笑：“撒嬌喵喵喵喵喵喵喵？”
幾隻小動物當場嘲笑起一臉呆滯的狐狸。
等到成年人，特指家入硝子酒足飯飽過後，【悟貓】和【硝子狸】暗地裡窸窸窣窣地找到了五條悟，壓在他身上要求參與調查。
太過複雜的話語就交給了九鬼秀信來解釋，他看了看那邊還吃得津津有味的【傑狐】，一邊注意著它的舉動，一邊小聲道：“硝子說反正你最近肯定要調查這些事，不如把它一起帶上。”
“至於悟……它隻是來騷擾並且督促你的。”九鬼秀信無奈，“我之後打算去找小時候的心理醫生谘詢一下當年的事情，它打算陪著我一起去。”
【硝子狸】的態度是既然那個“夏油傑”都撞上門來了，那就得調查清楚，免得留下禍患。
而【悟貓】的態度就是，雖然沒啥關係，就好像那隻大章魚，如果不撞到它麵前來還好，撞到它麵前它順手就會把那家夥給揚了。
現在那東西已經引起了小動物們的注意。
既然是假的“夏油傑”，那麼他一定使用了超級肮臟的辦法，【悟貓】在自己的同位體身上左看右看，覺得那個人的目標大概率是這家夥。
於是事務所內的小隊成員立刻兵分三路，變成了三個隊伍，留下勤勤懇懇工作的隻有【七海倉鼠】和七海建人，但這一人一鼠還不知道自己未來需要麵臨的究竟是什麼。
【悟貓】是心裡有杆自己的秤，說要做什麼就要做什麼。九鬼秀信卻是必須要定下計劃，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他嘴裡念叨著：“我和悟去找心理醫生，五條先生和硝子繼續做他們的事情，娜娜明和七海先生在事務所內值日，灰原在那邊繼續調查通道和靈魂……”
算了算，還真是有點忙。
【悟貓】聽他念得有點煩，拍了拍他的頭就踩著他的肩膀往【傑狐】那邊跳了過去。
九鬼秀信一怔，“我忘了傑！”
如果要想瞞著【傑狐】這件事情，那就必須得不讓它察覺到不對勁，那麼……
九鬼秀信在心裡的計劃表裡加入了狐狸的名字，“傑就和娜娜明一起留在事務所內做任務吧！”
這句話奠定了【傑狐】以後，白天去做任務，晚上偷偷摸摸出門跟蹤監視“夏油傑”的勞累生活。
或許某一天，它的黑眼圈會比七海建人和【七海倉鼠】還要深邃，但是除了【悟貓】沒有任何動物和人能夠看出來。
不管從哪方麵來看，黑色也是一種保護色。
迎著溫暖的夜風，看著前方偶爾會開一次瓢的腦花，【傑狐】頹廢著一張狐狸臉，小小打了個哈欠。
在它兢兢業業為了和平做貢獻，私自跑去監視不穩定因素時，九鬼秀信也和【悟貓】來到了京都以前的心理醫生的私人診所內。
明麵上的小貓咪完全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但是私底下它一直暗搓搓催促九鬼秀信趕緊出發，就算神奈川縣立裡櫻高中的寒假即將到來，九鬼秀信也不想把事情拖到那時候再解決，便順著小貓咪暗示性的催促提前動身。
過去的心理醫生是個溫柔體貼的中年女士，九鬼秀信先是不好意思地提前詢問過可否帶貓，小清水女士格外驚喜地在電話裡答應，還說她是個貓控，“這隻小朋友有什麼食物偏好嗎？我可以提前為它準備一些吃食，不用介意！”
在【悟貓】高高揚起的頭上薅了一把，九鬼秀信哭笑不得地告知了對方【悟貓】喜好甜食的事情。
他前麵有問過【悟貓】曾經的事情，卻發現小貓咪左顧他言，明顯是不想告訴九鬼秀信曾經都發生過什麼，甚至表現得還挺心虛，不是之前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對它也算是有所了解，九鬼秀信摸了摸下巴，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毛絨團子隻是自顧自把自己掛在了人類的身上，小腦袋瘋狂往裡麵鑽，然後抬著頭可愛至極地拉長聲音：“不要想那麼多了！我們快點去吧去吧——”
於是，九鬼秀信就抱著不願意自己走路的貓，站在了心理醫生的診所內。
小清水女士似乎是京都這邊較為資深的心理專家，而且對九鬼秀信的問題頗為了解，她在為九鬼秀信上茶的時候細心詢問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為噩夢所困擾嗎？”
“噩夢？”九鬼秀信抱著貓坐在沙發上，忽然有點拘束，“不，沒有了，自從家裡養了幾隻小動物後，我就沒有做過噩夢了。”
說起來，之前反反複複做噩夢，其實都是在夢遊啊。
九鬼秀信想到之前，五條悟特意觀察過他噩夢下的狀態，這方麵的異常被咒術界最強以及兩雙六眼專門掃射過，已經排除了不對勁。他的心理陰影沒有那麼重，於是摩挲著溫潤的茶杯，問道：“您這麼提及是因為……以前的我也經常做噩夢嗎？”
小清水沒有驚訝，她在九鬼秀信來訪前就從他那裡知道了原因，“是的，那時候的你幾乎每晚都在做噩夢，還伴隨了過度的夢遊行為，身上經常會出現不知名的傷口。”
這個……不就是之前才開始做【日常任務】時的狀態嗎？難道小時候的他就已經是《寵物回戰》的玩家了？
在旁邊閉口不言的【悟貓】悄悄抬起漂漂亮亮的藍眼睛偷偷觀察九鬼秀信的反應，一雙爪子正放在那兩顆圓圓上挑的杏眼邊，做出遮擋的模樣。
對麵的小清水女士不由得捂住了嘴，笑起來的雙眼略帶皺紋，和藹地呈上來一盤色澤鮮豔的糕點，放到了小貓麵前的桌子上。
【悟貓】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美滋滋地撲了上去，“喵嗚”就是一大口。
是超好吃的仙台特產！
沒注意到它前前後後的變化，九鬼秀信垂眸看著茶水裡飄著的茶梗，抹茶色的茶梗在熱水當中起起伏伏，最後逐漸豎立成了筆直的“1”。
“看來九鬼君最近的運氣會很好哦。”小清水女士看了眼茶杯裡的茶梗，隨口說著能讓人放鬆下來的話，“我這裡還留著你的卷宗和錄音帶，我已經找出來了，查看的過程當中有任何不適，請務必要停止閱讀。”
“接下來我會去旁邊的辦公室整理資料，有任何情況都可以按下這個按鈕，我會過來的。”
一盤錄音帶放在了一份黃色的檔案袋上方，順著力道被輕輕推了過來，小清水女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悟貓】渴望的眼神下衝它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櫃子外麵放著的幾疊小碗，裡麵是適量的貓飯。
溫熱的手指碰到封皮，上麵溫潤細膩的觸感登時沿著皮膚一路上沿，九鬼秀信看著檔案袋和錄音帶上麵寫著的名字，垂下眼簾，冷靜地將這盤錄音帶放入了旁邊的錄音機當中。
本來還高高興興的【悟貓】特彆小心地閉上了“喵嗚”的嘴，大口進食的舉動變小，斯文秀氣地砸吧砸吧，兩隻前足優雅並攏。
錄音帶放進去的同一時刻，是一陣白噪音的空茫，隨後又因為年代問題開始滋啦滋啦個不停，九鬼秀信皺著眉抬起手捂住白白軟軟的小貓尖耳，等到放入其中的錄音帶開始緩慢旋轉，發出平穩的聲音後，才鬆開了捏著薄薄粉色內耳的手。
【悟貓】睜著眼，仰著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伴隨著這個舉動，錄音機裡傳出的第一個聲音，是一聲細小的貓叫。
“喵嗚。”
第49章（二更）
貓的聲音？
九鬼秀信一愣, 【悟貓】主動蹭著他的手心，九鬼秀信下意識就收了收手掌，將那隻毛茸茸的小貓腦袋包在了裡麵。
被捏了一下的【悟貓】呆了呆，兩隻後腿在沙發上蹬來蹬去, 一雙貓爪在九鬼秀信的手上扒拉了半天, 然後才把自己抽出來。
它張了張嘴, 瞬間氣鼓鼓地瞪著九鬼秀信, 正要使出小貓咪的罵罵咧咧招數，就又聽到錄音機裡傳出了細細長長的貓叫。
【悟貓】的右耳朵登時就飛立起來了, 薄薄小巧的毛茸茸耳側順著熟悉的聲音偏了偏，露出粉紅色的內部, 順著裡麵的音節撲扇幾下。
“喵嗚——”
錄音機裡的聲音很微弱，時不時還悶住，似乎是有人正用力抱著貓, 把它的聲音都埋進了衣服裡麵。
小清水女士年輕時沒有那麼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 你好，秀信。我是小清水惠美，你知道我的職業是什麼嗎？”
怯怯的聲音傳來, 小孩清脆中帶著柔軟的聲音小聲回複：“醫生？”
貓叫徹底消失了, 坐在沙發上的九鬼秀信皺了皺眉，腦袋裡似乎有什麼片段一閃而過。
“是的, 我是醫生，不過是心理上的。”小清水女士繼續溫柔地說，“你知道人的心理也會生病嗎？”
年幼的九鬼秀信似乎點了點頭，小清水女士笑了一聲, “但是你的狀況不代表你生病了，或許你的潛意識是個小戰士, 正在為了打敗精神壓力努力哦。”
她用誘哄的口氣引導著九鬼秀信，中間起碼經過了一個小時的單方麵交流，終於在小清水女士問道：“那隻漂亮的小白貓是你的朋友嗎？”
年幼的九鬼秀信終於出聲：“嗯，它叫悟。”
“你很害怕它離開你嗎？”小清水女士說：“秀信，可以稍微鬆一鬆手哦，悟要喘不過氣了。”
“啊！對不起！”小孩驚慌失措的聲音衝出了錄音機，似乎刺破了什麼壁壘，九鬼秀信眨了眨眼睛，仿佛感受到了當時愧疚的心情。他條件反射把貓揣進懷裡，摸了摸它濕濕潤潤的小鼻子，聽到錄音機裡再次傳出細聲細氣的低緩叫聲。
“喵——”
這些叫聲並沒有什麼含義，如同【悟貓】有時候心情很好時情不自禁哼出的撒嬌賣萌的聲音，音調圓潤，柔和且清晰。
它在安慰他。
手上忽然被濕濕潤潤又帶著點粗糙感覺的東西舔了舔，九鬼秀信低下頭時，就看見【悟貓】探出了粉嫩嫩的舌尖在舔他的食指，然後做出反胃的表情，吐舌，“嘔——”
“悟能保護我。”
良久，仿佛是被小清水女士的耐心撬開了嚴絲合縫的蚌殼，孩童尚且稚嫩的聲音怯生生地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怪物……”
“就像奧特曼動畫片裡那樣嗎？”小清水女士並沒有做任何評價，而是順著曾經的九鬼秀信的話繼續下去，“它們會主動傷害你嗎？所以你身上的那些傷口是可怕的怪物造成的嗎？”
在意識到自己提了過多問題，進度有些過快後，小清水女士放緩了速度：“如果覺得這些問題難以承受，秀信可以不用回答，或者我們來玩個遊戲也可以？”
“遊戲？”小孩問。
“是的，遊戲。”小清水女士輕聲輕語，“我先交給你一種手勢，這是一個傳說當中被神明賜福過的方法。”
“喵？”裡麵的貓也很好奇，九鬼秀信抱著【悟貓】，宛如透過時空看見了那隻小貓在小孩死死的懷抱中探出頭來，探究又好奇地看向小清水惠美。
“看來悟也很想知道。”小清水女士慢慢說道，同一時間，九鬼秀信懷中的【悟貓】也晃動著耳朵，想到了什麼跟著點點頭。
“這種手勢最開始出現在都市傳說當中，而後被神社證實為真實有效。”小清水女士繼續，“既然你可以看到怪物，那麼證明你的眼睛與尋常人不一樣哦。”
“但人類的世界與未知的世界存在一個壁壘……”
“要想打開另一個世界，就必須要打造出一個通道，這個通道就相當於一扇門，一扇連結彼此，連結你與我，你與悟，你與怪物的門。”
“門？”九鬼秀信的聲音情不自禁響起，與錄音機裡的幼童聲音重疊。
“是的，門。想要真正觸及那個世界，看見怪物的真身，就必須要打造出一個可以連結我們的這個世界與另外的我們看不見的另一個世界的通道，也就是門。”
“這個理念也就是所謂的‘狐狸之窗’，相信秀信的繪本中也有提到過吧？”
小孩說：“媽媽念的睡前故事裡有這個，這個遊戲是做出狐狸之窗的手勢嗎？”
“你很聰明哦，秀信。”小清水女士沒想到他會突然主動，甚至猜到了接下來要做的“遊戲”，“沒錯，就是這樣……這種手勢……是的，對準眼眶……”
“好了，接下來，麻煩你告訴我，現在能看見怪物嗎？”小清水惠美的聲音在錄音帶的磁帶中失聲，在一陣噪點當中滋啦滋啦，詭異至極。
“……能。”
隨後是猛烈的尖叫與哭泣，還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貓咪安撫性的叫聲宛如人類的綿言細語。
直到坐在沙發上，活在當下的九鬼秀信都渾身發涼時，他才聽到了年幼的自己抽抽噎噎地說：“謝謝你趕走了它，悟。”
他扶著額頭，總覺得額頭抽痛不止，匆匆忙忙在小清水女士準備在一旁的筆記本上顫抖記下：為什麼小清水女士要引入[狐狸之窗]的理念，再引誘九鬼秀信去查看室內的怪物？
額頭上的冷汗細細密密的蔓延，九鬼秀信在錄音機上按下了暫停的按鍵，隨即倒在沙發上，一隻手在額頭上搭著，一隻手抓在【悟貓】毛茸茸的後頸上。
【悟貓】拍了拍他的臉：“喂，不是吧，這麼糗？”
明白它在用它的方式安慰自己，九鬼秀信抓著小貓不老實的爪子，捏了捏，喘了口氣才說：“是我有點太代入啦，感覺就好像是重新回到了那時候，明明一點記憶都沒有，卻還是深陷其中……”
“說不定我很有表演的才能哦！”
聽到這句話，【悟貓】嫌棄地撇了撇嘴，跳到那個筆記本麵前，推了推，“她的概念沒錯，也沒有惡意。”
“我知道。”九鬼秀信看著天花板，感覺到白色的亮光仿佛要吞噬掉他，喃喃自語，“我知道……”
之所以提出[狐狸之窗]的概念，大概是因為幼童時期的九鬼秀信堅信自己能夠看見怪物，而[狐狸之窗]作為每個孩子幼年時期都聽說過的奇異傳說，更有說服力的同時也更方便代入。
小清水女士順著九鬼秀信的話，先不動聲色的引入這個主題，以遊戲的方式來讓躁動不安的小孩安心。
[狐狸之窗]在結成的同時，需要叫出三聲“妖魔鬼怪，現出原形”的咒語，傳說隻要結出這種手勢，念出三次咒語，就能使持咒者得到超凡的能力與庇護，在結成的手勢當中透過手指，既能看穿妖魔鬼怪的真身，也不會被異世界的妖魔鬼怪所發現。
這些仿佛潛規則一樣的暗示通過傳說深深根植於人類的心中，小清水女士選擇這樣的概念，既能讓九鬼秀信安心，又能給他創建出一種能通過這樣保護自己的潛意識，讓他不再害怕怪物。
這樣的話，當小孩不再陷入緊張的境地，而是以一種全然放鬆的狀態來觀察世界，得到的結果就會有三種。
一種是再也看不見怪物，那就是壓力導致的幻覺。第二種是仍舊能看見怪物，甚至會被傷害。第三種是仍舊能看見怪物，但已經不會被傷害。
小清水女士在試圖分辨九鬼秀信當初的狀態處於哪一種。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怪物是真的。
所以造成了幼年時期的九鬼秀信當場突然崩潰。
第一次見麵的騷動與慌亂就此被記錄在了文檔與錄音帶中。
室內太過安靜，【悟貓】沒有出聲，它剛剛才跳開，九鬼秀信失去了觸碰它時的觸感，沒有了證明它存在的確鑿證據。
心臟在胸腔內怦怦狂跳，九鬼秀信恍惚記起之前連心臟都從胸腔中落出來掉落在地，被踩得稀碎的場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強行安定自己，試圖讓不知道為什麼焦慮起來的神經平穩下來。
然後，他再睜開眼睛時，看見的就是角落內直勾勾盯著他的一雙獸眼。
那雙眼睛裡滿是血絲，裡麵的惡意太過明顯，這個安靜又舒適的心理谘詢室內仿佛大門洞開，過路妖魔肆意橫行。
九鬼秀信認出那似乎是一隻扭曲的白色公牛，是詛咒的形狀。
視角帶來的差異太過明顯，九鬼秀信恍恍惚惚低下頭，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懷裡是一隻幼小又可愛的白色貓咪，九鬼秀信冰涼的手陷入了那蓬蓬鬆鬆的毛發之中，摸著它小心跳動的心臟，渾身冰涼。
他這是……陷入了失去的那份記憶當中？
但隨後九鬼秀信又立刻清醒了過來，聽到【悟貓】正在他耳邊不停的叫喚，一整個巨大的貓半點不客氣地跳進他的懷裡，來回折騰著：“醒醒！醒醒！醒醒——”
它拉長了聲音，懶洋洋又軟綿綿，看到九鬼秀信滿頭大汗地睜開眼睛，撐著貓貓臉，“嘿嘿”一笑，“果然還是得抱著老子，對吧？”
“可愛的小貓就像安心符！”
它棉花糖一般跳進了九鬼秀信的懷中，任由那雙胳膊緊緊抱住它，宛如抱住浮水上的唯一一根稻草。
就好像初見的幼年時期。
第50章（一更）
一直到波濤起伏如同浪潮翻湧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九鬼秀信才鬆開了抱住小貓的姿勢，吐出的呼吸像是潮退。
他關掉了錄音機。
剩下的錄音帶被好好地收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等到後麵拿去拷貝。
九鬼秀信沒有選擇再繼續聽下去，而是拿起了文書類的治療檔案記錄。記錄是很厚的一疊, 裡麵甚至囊括了定期複查時的每一句對話。
逐字逐句閱讀著上麵被記錄下來的談話, 九鬼秀信幾乎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因為被密封得很好, 紙張依舊嶄新潔白宛如初雪, 打開的第一頁就是九鬼秀信的個人資料，當時的身高體重照片與就診原因, 還有對於病症的初步猜想和懷疑都一一寫在了上方。
資料上的九鬼秀信看起來相當瘦弱，小小年紀就有了極深的黑眼圈, 就連拍照時懷裡也緊緊抱著雪白的小貓，小孩纖瘦細白的手腕看起來用力至極。
這種狀態非常危險，九鬼秀信隻需要從旁觀者略微一看, 就知道這個孩子身處在極為不安定的環境之中, 簡單的刺激就能讓他崩潰。
想到上麵的人就是自己，或許有那麼一些彆扭，但九鬼秀信卻不太驚訝, 要知道他轉學來到神奈川後的經曆也不太美妙。
這兩種狀態相差無幾, 同樣都是情緒上的走鋼絲。
【悟貓】見他情緒穩定了下來，趕緊跑到小清水女士為它準備的其他甜食上大快朵頤。它鼓動著腮頰, 兩邊的腮幫子在咀嚼時被撐得圓鼓鼓的，時不時咽下後又去喝水。
九鬼秀信在看到能讓他下意識代入進去的文字時，每當抽離出來都特彆困難的時候，他就會抬頭去看【悟貓】吃東西。
白色的爆米花有時候會用兩隻小爪子抱著東西啃, 等到吃完了便會用兩隻後腳踩在地麵上，拖著長長的尾巴走到桌麵上, 抽出白色的紙巾擦拭著粉粉的腳墊。
腳墊很厚實，【悟貓】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直到覺得自己再次乾乾淨淨後才會滿意地，停下收拾的舉動，重新四肢著地，在地麵上溜達起來。
隻是看它憨態可掬的模樣，九鬼秀信便情不自禁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
這份資料讓他感覺壓力很大，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總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小清水女士這裡，既耽誤彆人的時間，又讓九鬼秀信分外緊張。在陌生的環境閱讀與自身聯係緊密的文字，每當過度代入的時候，九鬼秀信便會保留著萬分警惕，情緒也在原來的基礎之上更加不自然。
他找到小清水女士，在對方訝異又體貼的回答中告彆，臨走時小清水女士在身後為他送行，言語間淨是感慨：“我以為你會按下那個按鈕……是我把你想得太脆弱了，你是一個很獨立的孩子。”
明白她為什麼那麼說，九鬼秀信看了一眼【悟貓】，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略微羞赧的表情。
治療記錄裡有寫著某些時候會讓幼年的九鬼秀信一個人待著，這樣會讓他好受很多，也會讓他沒有安全感。於是小清水女士便會讓他記住呼喚的按鈕在哪裡，一旦感到恐懼和害怕他就必須按下按鈕尋求幫助。
等到和小清水女士熟悉起來之後，幼時的九鬼秀信每一次來參加谘詢時都會按一次按鈕，除非他帶著那隻貓。
回憶來得凶猛，小清水惠美看著陽光下膚色白皙健康的孩子，回想起他曾經瘦弱怯懦的神態，特彆欣慰地笑了笑，“還是因為悟嗎？說起來已經過了十年那麼久了，悟現在也長大了，成了一隻漂亮的大貓貓了。”
“當初聽說它消失不見的消息，我還特彆擔心你……”小清水惠美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現在想想，你當時氣鼓鼓的，哪裡是悟失蹤了後會有的樣子嘛。”
九鬼秀信一怔：“失蹤？”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悟貓】布靈布靈的大眼睛悄悄平移了一瞬，遊移半晌就是不肯落到九鬼秀信身上，反倒聚焦在了不遠處電線杆上的蟲子上麵。
隻要它不露怯不心虛，記錯的就隻會是彆人。
“是啊，這話還是九鬼先生送你來的時候順口提起的。”她啞然失笑，“當時你氣呼呼的樣子，倒是比起平時要活潑很多。”
“既然現在已經跟悟和解了，你們兩個要一直、一直這麼快樂下去，把過去不好的記憶都忘掉吧。”
終於，她試探性地伸出了手，在九鬼秀信不自覺低下頭時徹徹底底蓋在了他的頭上了，中年人特有的滄桑與溫柔在這一瞬間傳遞到了九鬼秀信的心中。
頭發在指縫間輕輕溜走，小清水惠美最後在上麵揉了揉，拿下來的時候看著小貓期待的眼神，盈盈露出一顆酒窩，在【悟貓】的頭上用著同樣的手法揉了揉它的小腦袋。
和這隻貓貓已經十年不見了，記得初見時還是九鬼秀信幾歲的時候，時間過得真快啊。
這麼想著的小清水惠美站立在屋簷的陰影中，看著一人一貓慢慢走遠，迎著橙紅色的陽光，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就好像是夢境。
直到多愁善感的情緒漸漸在心中褪去，前方也早已經看不清九鬼秀信和【悟貓】打打鬨鬨的身影後，小清水惠美低笑了一下自己的異樣。
她轉過身正要走進自己的私人診所，卻差點撞上了來人，連忙後退幾步仰頭看了看不知何時到來的僧人，神情疑惑：“……請問有什麼事嗎？”
“夏油傑”微笑著說：“你好，我是前段時間找你預約過的夏油傑，之前登記過，你可以去查一查登記信息。”
小清水惠美這才想起來，“確實是這樣的，真是抱歉，請跟我進來。”
她打開門邀請黑發的男人進入室內，穿著僧袍的狐狸眼彎著眼睛，態度溫和地和她聊起剛剛看見的少年和貓。
“剛剛的是上一位患者嗎？”
“抱歉，我不能和你聊與患者有關的事情，真得很不好意思……”小清水女士遵循著自己的職業操守，向身後的男人道歉。
“不，沒什麼，不必介懷。我隻是覺得剛剛那隻貓真是可愛——”
伴隨著逐漸消失在陽光下，又沒入黑暗當中的衣物，“夏油傑”溫潤的聲音逐漸逐漸湮滅在拐角。
帶走了紙質資料和錄音帶，九鬼秀信找了個地方進行拷貝和複印，其他的原始文件準備等到下一次去見小清水女士時交還給她。
他帶著一直沒有開口的【悟貓】回到家，和顯然還在心虛的小貓咪麵對麵坐著。
人類的表情很嚴肅，貓貓的表情……嗯，看不出來。
九鬼秀信眼睛一眯：“之前我沒有刨根問底，但是現在……悟，你在心虛吧？”
和人一樣坐在地上，兩隻後腿鬆鬆散散敞開的【悟貓】仰頭，撒嬌撒癡：“喵嗚——秀信——”
青金色的無神雙眼和寶石般閃閃發光的藍眼睛撞到一起，保持這個姿勢就這麼與它對視，九鬼秀信的死魚眼散發著濃烈黑氣。
【悟貓】：“喵……”
見這招不起作用，它索性破罐子破摔蹬了蹬後腿，重新跳起來輕巧落地，像是從爆米花機裡新鮮跳出來的一顆爆米花。
它並攏著白白的前足，分外優雅可愛，一張嘴卻是：“老子怎麼可能心虛？”
“哦，你現在心虛了。”
九鬼秀信順著它的話說，拉著要死不活的聲線威脅，“還不快從實招來——坦白——快點——不誠實的小貓咪——”
“不然——今天你就……”
白色的爆米花突然就支起了一隻耳朵。
“就罰你……”九鬼秀信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實在是想不出來還能拿什麼來威脅麵前古靈精怪的小貓，隻能歎口氣，“算了，想不出來。”
支棱起來的耳朵這才緩緩放下。
九鬼秀信看著那跟個小扇子一樣的貓耳，無奈：“你有沒有注意到其實……”
你的耳朵把你的心情全都暴露出來了？
宛如水晶般澄澈的貓眼眨了眨，【悟貓】：“喵嗚？”
“不，沒什麼。”九鬼秀信勉強瞞下這一點，打算以後就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判斷陰晴不定的小貓究竟是什麼心情。
他端正態度，和【悟貓】談判：“既然你不打算說，那你得告訴我兩點。”
【悟貓】瞥了他一眼，勉強敷衍地想了想，點頭。
細細回想著小清水女士的話，九鬼秀信說：“1.因為我們吵架你才消失的？”
【悟貓】一僵，渾身的毛瞬間炸開，整隻貓登時蓬鬆到如同十年沒有剃過毛的綿羊。
將這個變化不動聲色地落入眼底，了然於心的九鬼秀信繼續道：“2.然後氣消了的你，發現再也過不來這邊了？”
這下連【悟貓】的毛茸茸大尾巴都筆直筆直地豎立，它睜著一雙眸子呆滯地仰頭看著隻說了兩點但什麼都像是說乾淨了的人類，粉嫩嫩的三瓣嘴動了動。
人類……真狡猾啊。
它這副不可置信的小模樣十分可愛，九鬼秀信嘴角含著笑，把已經陷入了頭腦風暴的貓貓抱了起來，摟在懷裡用兩隻大拇指揉腮幫子，安慰它：“好了好了，沒什麼的，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又沒人會怪小貓！”
“肯定都是我的錯，不然貓貓怎麼會生氣？”
他哄了哄，勉強把貓哄好後這才把視線又重新落到了治療檔案上，看著厚厚一疊的紙張眉心隱隱作痛。
九鬼秀信揉了揉太陽穴，倒在了小貓的身上。
幸好寒假就快到了。
不過……他翻了翻資料裡的最後幾頁，看著上麵的敘述，順著上麵的描述一路念出，語氣愈來愈奇怪，到了最後已然有求證的味道了。
“通過該患者的敘述，從中可以看出他的狀態已然有了極大好轉……”
至於好轉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家裡的長輩忽然組織了整個家族進行一場為期一周的聚會，等到幼年時期的九鬼秀信再次跟隨著父母回到家中後，家裡突然就沒有了怪物？
但是——
“可是患者仍然聲稱能在家以外的地方看見幻覺當中的怪物，尤其是學校。”
懷疑是因為遭受了校園暴力，精神壓力過大？
他抓著【悟貓】，指著上麵那幾行字問：“你還有印象嗎，悟？為什麼當時家裡沒有了咒靈？”
【悟貓】被提溜起來的樣子像極了順著重力拉長的年糕，它尾巴在地上胡亂掃著，顯然是在回憶。
高速運轉的大腦輕輕鬆鬆記起以前的事情，【悟貓】眨眨眼：“是有人來你家裡祓除了它們。”
【悟貓】當時也會幫著掃蕩一波詛咒，但不知道為什麼，九鬼家中的詛咒滋生極快，對於幼年時期較為冷淡的【悟貓】來說，它對此見怪不怪，隻要看見了就直截了當出手。
現在想想，速度太快了。
所以每當它沒在身邊的時候，就是九鬼秀信瘋狂表現出懼怕的時候。
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九鬼秀信問：“祓除？已經到了那種地步了嗎？”
“不過……”他顯然在思考，“就算是在現在，從咒術界仍然在通過窗來監視，最後發現不對勁才轉交給咒術師的流程來看……”
“一般咒術師接下祓除的任務，出麵到場時，都是已經有人出事了的時候吧。”九鬼秀信撫摸著貓貓柔軟順滑的毛發，“九鬼家當時……有人死了嗎？”
“還是說……”他忽然換了個問題，問起：“你還記得當時來祓除的人長什麼樣嗎？啊不對，當時我去聚會了……”
“老子又沒有跟著一起去。”【悟貓】不服氣地說，“黑色的短發，娃娃臉，嗯……還特彆熱情！”
【悟貓】想到了對方當時遞給它的小魚乾，舔了舔嘴巴。
“聽起來不像是我們認識的任何一個咒術師啊。”九鬼秀信思考著，給五條悟發了條信息，按照【悟貓】所說的樣貌詢問，卻得到了對方發送的一道省略號。
五條悟：……
五條悟：“長這樣？”
一向熱情的五條先生似乎有點冷淡，九鬼秀信在收到圖片的時候抿嘴，該不會是什麼不好的詛咒師吧？
他略微忐忑地點開了圖片，上麵清晰地拍攝出了娃娃臉少年爽朗的笑容，一口大白牙簡直能閃瞎九鬼秀信的眼睛。
讓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緊繃的肩膀肌肉。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一張年級合照。
【悟貓】點頭，爪子“啪嗒”拍在那個黑色短發的少年臉上：“沒錯，當時就是他！”
九鬼秀信看著下麵的黑色字體。
【灰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