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新城收起思緒點點頭:“我剛才就是在想這個問題,我以前雖然和程明同誌有短暫的配合關係,但要是說我對他有多了解,那還談不上。秦書記說得對,看人要全麵客觀。我同意程明出任經濟審判庭庭長。”皇甫新城剛才雖然在開小差,但他還是聽到了其他黨組成員都是讚成由程明擔任經濟審判庭庭長的。其他人的表態都很乾脆,那就是同意。隻有蔣正君副院長說:給程明一個鍛煉的機會也是不錯的。
“既然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那就確定由程明擔任經濟審判庭庭長,但暫時不進審判委員會。”秦季章合上筆記本一言定乾坤。“大家還有什麼需要討論的人事問題?”
“秦院長,我有個建議,可不可以讓行政審判庭的李薇到我們執行庭來鍛煉鍛煉,她到法院已經兩年多了,行政審判庭案件比較少,鍛煉審判業務的機會比較少,她本人也有這方麵的意願。”皇甫新城突然舉手說道。
李薇是一九九三年二月和皇甫新城一起考進法院的,在行政審判庭已經工作了兩年有餘,早幾天她和皇甫新城聊天時提出希望能到執行庭工作。雖然對李薇不是很了解,也沒有什麼私交,但皇甫新城覺得這個李薇還是個不錯的同誌,前一段時間,院裡把章後湖調到了行政審判庭,皇甫新城就想著把李薇調進執行庭。
秦季章略微考慮了一下點點頭:“我看可以,執行庭也是需要加強的部門,那就提李薇為助理執行員。”
今天晚上胡正清邀請皇甫新城全家吃飯,因為是同事相邀,胡正清又剛剛被任命為副院長,正好借這個機會向他表示祝賀,所以皇甫新城很愉快地接受了邀請。但妻子李雪萍不喜歡這種應酬,再說,女兒思齊還太小,不便於帶出去參加這種場麵上的應酬,皇甫新城在征求了妻子的意見後,一人來到了胡正清預訂的飯店向東漁港。
向東漁港是一家規模較大的飯店,由浙西人蘇向東開辦,主營海鮮,在江濱市屬於一家很有名氣的飯店。皇甫新城來到包間時,包間裡已經有七個人。除了胡正清,另外的幾個人都沒有見過麵。
胡正清見皇甫新城走進包間,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走到包間門口,拉著皇甫新城的手:“歡迎皇甫院長光臨!怎麼?夫人沒有時間?”
皇甫新城知道胡正清是個會做事、情商很高的人,這是在其他人麵前抬舉自己,連忙雙手握住胡正清的右手:“胡院長客氣了,應該是我請你,向你表示祝賀!今天老婆帶孩子到她父母家有事情了,她讓我代向你表示歉意!”
經胡正清介紹,另外六個人分彆是胡正清的妻子和女兒、江濱第一律師事務所主任李勤明的妻子、兒子,以及李勤明的助手。“李主任,是我們江濱市律師界的老前輩了,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不是外人。今天我專門請他和皇甫院長一起聚一聚。”胡正清介紹道。
皇甫新城點點頭,主動走過去與站起身來的李勤明握手:“李主任的大名,在江濱市乃至東江省都是響當當的,我是早有耳聞,卻不能相見。”
李勤明年約五十四五歲,是60年代初的中國政法學院畢業生。“□□”後,屬於東江省從業最早的第一批執業律師。以前也在南城區法院代理過訴訟案件,但沒有和皇甫新城打過交道。
“皇甫院長客氣了,你才是東江省政法界的青年精英。剛剛三十歲出頭,就進入正科級行列,前途無量啊!”李勤明見皇甫新城為人謙虛、做人低調,心中暗暗讚歎:青年得誌而不驕狂,前途當不可限量!
李勤明的夫人年約五十歲,保養得很好,穿著比較得體,顯得很是富態。胡正清的夫人王立萍應該就是三十大幾四十出頭的樣子,但從她的麵色上看,卻是顯得很是憔悴,比李勤明的夫人還要大一兩歲。怎麼回事?單位工作過於勞累?
聊了幾句閒話,便開始喝酒吃飯,因為李勤明和胡正清的夫人都在場,所以喝酒也就是象征性的,八個人隻是喝了兩瓶白酒就結束了飯局。
從整個飯局看,胡正清應該是介紹李勤明和皇甫新城認識。這也是正常現象,做律師的,多認識幾個法官總不是壞事。皇甫新城也是正常應對,隻要自己今後在交往中把握住分寸,也是沒有什麼大礙的。不過皇甫新城發現一個怪現象,那就是王立萍對胡正清的親熱表現,總是給以很冷淡的回應!
下午剛剛上班,秦季章便把皇甫新城喊到了辦公室。見秦季章臉色有點陰沉,估計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這很正常,一個法院,幾十名乾警,方方麵麵工作,總會有一些問題出現。
皇甫新城拎起熱水瓶把兩個茶杯加滿了水,坐在了秦季章的對麵:“昨天到老嶽父家去,順手拿了包香煙,是個新牌子,院長品嘗品嘗?”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包中原省新出品的天恒牌香煙,這種煙很高檔,每包售價四十八元,市麵上沒有銷售。皇甫新城知道秦季章平常不怎麼吸煙,但如果遇到什麼煩心事,也會抽一支解解煩惱。
秦季章接過香煙用鼻子聞了聞:“嗯,是很香。”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
皇甫新城伸手給秦季章點上煙,自己也深深地吸了一口:“院長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秦季章吐出一口煙後搖搖頭:“這個張科民還真是不省事,到底還是給我惹出麻煩了。”
皇甫新城心裡咯噔一聲,是不是張科民出了什麼事情?自從張科民被任命為三山人民法庭負責人後,短短半年時間,硬是在沒有花院裡一分錢的情況下,把法庭的辦公樓給建起來了。應該說這張科民也確實是個能夠乾事的人。但是,皇甫新城也能夠感覺到張科民為人做事比較不拘小節,在送批的報銷單上,皇甫新城就發現有不少次是用公款買禮品送給其他單位的人。當時,張科民解釋是送給讚助法庭辦公樓建設單位的人員的。皇甫新城當時還提醒他,要注意分寸,不要給自己和院裡添麻煩。看秦季章的臉色,這次張科民惹的麻煩還不小?
見皇甫新城沒有說話,秦季章繼續說道:“秦山鋼鐵廠的副廠長蘇平被紀委兩規了。蘇平交代,張科民送給他一台彩色電視機,價值三千八百元。紀委的同誌向我通報了相關情況,要求張科民去紀委協助調查。”
皇甫新城這才聽明白,原來是張科民送其他單位領導物品,剛想問具體情況,秦季章接著說道:“我找張科民談話,張科民承認這件事。張科民在三山人民法庭建設過程中,找到秦山鋼鐵廠主管銷售的副廠長蘇平,秦山鋼鐵廠讚助了三山人民法庭二百五十噸螺紋鋼,張科民為了感謝蘇平,就買了台彩色電視機送給了他。”
“不對啊?我在審批三山人民法庭報銷單時,沒有見到有購買電視機的發票啊?”雖然秦季章有言在先,對三山人民法庭的財務支出報銷要適當放寬,但皇甫新城每次審批時還是仔細審核所報銷物品明細,並沒有發現有購買彩色電視機的單據。
“他是自作聰明,在秦山磚瓦廠開了張購買磚瓦的發票。”秦季章繃著臉。
“三山人民法庭的辦公樓建設不會用二百五十噸螺紋鋼啊?”皇甫新城的老本行就是工民建專業,一個千把平方米的法庭辦公樓怎麼可能需要二百五十噸螺紋鋼呢?
“張科民把多餘的螺紋鋼賣掉買了其他建築材料。這小子倒騰起材料,成了經銷商了。”秦季章說著噗呲笑了起來,估計他是覺得這張科民乾的事情荒唐。
皇甫新城覺得這張科民的所作所為實屬正常,你法院不給一分錢,讓張科民空手套白狼地建設一座一千五百平方米的法庭辦公樓,張科民除了這樣倒騰還有其他什麼辦法嗎?不過,見秦季章笑了,皇甫新城也跟著笑了笑:“這張科民還真是做生意的料子,應該讓他做商貿公司經理。”在秦季章沒有說出處理問題的想法時,皇甫新城也不能隨便表態說什麼。
“今天喊你來,就是想和你通個氣,我問張科民了,除了請客送禮,他自己沒有一分錢上自己的腰包。張科民雖然這樣做違反了相關規定,但畢竟是為了院裡的法庭建設,自己沒有從中撈好處,屬於工作中的問題。所以,我準備讓胡正清出麵到紀委去說明相關情況,把張科民保下來。你看如何?”秦季章說話時不急不慢,但明顯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皇甫新城點點頭:“如果他沒有把錢裝進自己腰包,事情還是有緩的餘地。”雖然秦季章已經和張科民談過話,但皇甫新城並不完全了解情況,現在秦季章的意思是要把事情化解了,皇甫新城也就隻能他的意思往下說。
見皇甫新城沒有什麼不同意見,秦季章繼續說道:“下一周的黨組會上就由你牽頭發言,建議給張科民警告處分。庭長讓他繼續乾,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看呢?”
“你書記定了,我當然服從。再說,張科民確實也是為了工作。”皇甫新城從聽到秦季章說了張科民的情況後,就在心裡思考著如果秦季章征求對張科民的處理意見,自己應該怎麼說?從內心講,還是比較同情張科民的,如果說有錯,那麼首先錯在院裡的決策。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事情?一分錢不花,就想把一千五百平方米的辦公樓建設好?你這不是逼著乾警去犯錯誤嗎?不過,即使這樣,張科民所犯錯誤還是比較嚴重的,畢竟涉嫌行賄了,嚴格地說,現在隻是給張科民一個警告處分,繼續讓他擔任三山人民法庭庭長,還是太輕了。按照皇甫新城的想法,應該把張科民的庭長職務免掉,如果以後吸取了教訓,工作做出了成績,再提拔任用也還是有機會的。現在秦季章作為一把手,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皇甫新城再提出不同意見,既讓人覺得不近人情,不敢保護院裡乾警,又讓秦季章感覺對他這個黨組書記的不尊重。
一轉眼已經到了六月中旬。今天是星期四,上午庭裡的內勤丁萍從立案庭拿來一批執行案件。皇甫新城為了培養尚金琳,已經把案件的分配權交給了她。作為一個北方女子,尚金琳辦事顯得雷厲風行,不一會兒就把一大摞案件分配完了。隻見她笑嘻嘻地走到皇甫新城桌前:“院長,這個案件你是關照過的,立案後由你親自辦理。”可能是感覺到了皇甫新城刻意在與自己保持距離,尚金琳在公開場合,也是儘量地顯示出與皇甫新城正常的同事關係。
皇甫新城接過案件,原來是東江省鋼材加工公司申請執行上江省江北市鋼製品公司加工費糾紛案件。這是一個老案件,是南城區法院經濟審判庭一九九一年二月調解結案的,按照調解書上的約定:上江省江北市鋼製品公司於一九九一年九月底前給付東江省鋼材加工公司加工費一百七十萬元,案件訴訟費由東江省鋼材加工公司和上江省江北市鋼製品公司各承擔一半。在訴訟中,東江省鋼材加工公司申請對上江省鋼製品公司的一棟辦公樓進行了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