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愣住,溫疏眉也愣住。
這個人,怎麼還隨隨便便占這種便宜呢!
接著,女孩子抽泣著收回手來,倒也不再大哭,但低下頭,眉心緊緊擰著,眼中多少有一些懵,摸不清眼睛的情形。
謝無笑一聲,手又放回她麵前,攤開:“不叫也給你吃。”
小女孩眼睛一下亮了,伸手抓起來,將兩顆梅子一起掖進嘴巴裡。謝無抱著她回身踱回窗邊落座,溫疏眉猶自在樓梯上滯了會兒才回過神,趕忙跟過去。
甜味讓女孩暫且忘了恐懼和傷疼,乖乖地坐在謝無懷裡。謝無問她:“你叫什麼?”
女孩的聲音輕輕弱弱的:“沈招娣。”
“這什麼破名兒。”謝無蔑笑,“爹給你改一個哈。”
溫疏眉心裡咯噔一下,實在不知他又在打什麼主意,邊落座邊道:“督主怎麼隨處讓人叫爹……”
謝無氣定神閒:“我府裡的孩子,不管我叫爹管誰叫爹?”
“那……不是……”溫疏眉說不出錯,又怎麼想都覺得是歪理。仔細一思量,黛眉皺起來,“怎麼能隨隨便便認個孩子呢?”
謝無笑意漫開,愈發的理直氣壯:“那你覺得我們當太監的,該怎麼延續香火?”
溫疏眉噎住了。看看他,又看看他懷裡的小女孩,還是覺得橫看豎看都古怪。
這人真是喜怒無常,想到什麼便是什麼。
又聽謝無低眼說:“你改叫謝小梅吧,梅子的梅。”
溫疏眉一下子瞪了眼:“督主!”
兩個字,喝得頗凶。
但他隻一抬眼,饒是眼中含著笑,她的氣勢也一下子就弱下去,成了低低的反抗:“她改叫小梅……督主以後這樣喊,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分得清啊。”他坦然得很,“我管你叫小眉,管她叫小小梅。”
說著又低眼,撫一撫女孩的額頭:“來日再給你添個妹妹,叫小小小莓哈。”
“……”溫疏眉不開口了。
她看得出,他就是有意氣她!
偏他又指一指她:“叫娘。”
“督主!”溫疏眉臉色鐵青。若不是實在不敢發作,她險些拍了桌子。
謝無扯著嘴角怪笑:“你非要救回來的孩子,不管你叫娘管誰叫娘?”
溫疏眉惱得不想理他。
他就是以戲弄她為樂。
救個孩子回來,又讓他多了這許多怪話。
不多時,幾盤素餃端上了桌。溫疏眉堵著氣,隻顧低頭吃自己的。謝無倒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自己吃著,還不時地喂謝小梅一個。
等餃子吃完,碼頭那邊的船也到了。前後十餘艘船,皆掛著幾丈大的白帆,停在江邊好生霸氣。
這樣的情景並不常有,江邊便聚了許多百姓駐足圍觀。但在看到西廠眾人遙遙而至的瞬間,人人都如同見了妖怪一般,作鳥獸散。
謝無帶著溫疏眉一馬當先地先上了船,剩下百餘人除卻幾個近前侍奉的以外,都各自上了後頭的傳去。過了約莫一刻工夫,船舶陸續離了碼頭,向南駛去。
船上的空間很大,船艙除了臥房,還有客廳、書房、廚房,另有一方小間,用以存放茶葉茶點,當中也有桌椅,可供下人們歇腳。
溫疏眉四下看了一圈,便與阿井討了些傷藥來,帶著謝小梅進了這方小間,幫她上藥。
謝小梅很乖,身上傷處雖多,溫疏眉幫她褪去衣衫時她也不哭不鬨。上衣才剛脫去,房門吱呀一響,兩個人一並看去,謝小梅乖巧地喚了聲:“爹爹。”
溫疏眉下意識地拿衣服擋她的身子,臉上不自在:“……督主一會兒再進來。”
謝無陰著張臉看她:“我們太監不算男人。”
又講歪理。
溫疏眉禁不住地蹙眉,他嘖聲,又說:“才四歲的小丫頭講什麼男女大防?”
這話倒不是歪理了。
溫疏眉卻鬼使神差地駁他:“督主怎麼知道她才四歲?”
他伸手一遞,手裡兩頁紙:“她的籍契,你收好。等回京拿去戶部辦份新的。”
她啞了啞,倒沒料到他還記得將籍契調來。忙接過來,妥善地收進懷中,謝無的手往袖中一探,又摸了盒藥膏出來:“用這個。”
她接過藥,他就轉身走了。溫疏眉凝神想想,莫明覺得他還挺像個當爹的樣子。
——這種印象在傍晚時分蕩然無存。
彼時原正在傳膳,謝小梅從沒見過這樣多的美味佳肴,盯著進進出出的擺膳的宦官們大睜著眼睛吞口水。謝無原本好好地在床上躺著歇神,不知怎的忽而坐起來,指著謝小梅問:“她是不是要睡這屋啊?”
溫疏眉坐在茶榻邊讀著書,聽言想了一下:“是?”
他的眉頭一下子擰起來:“那不要她了,丟到江裡去喂魚!”
屋裡倏然一靜,謝小梅打了個哆嗦,嚇得臉色慘白,直愣愣地望著他。溫疏眉吸了口涼氣,眼見謝無下床踩上了鞋子,她忙也起了身,拉過謝小梅一把擋在了身後:“……督主!”
謝無殺到她麵前,駐足,眉間滿是厭煩:“她在這兒多不方便,不要了。”
“有……有什麼不方便的!”溫疏眉壯起膽子,據理力爭,“讓她睡茶榻就是了,督主把床帳放下來,不礙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