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疏眉哭著,說不出話,隻拚力搖頭。
“彆哭啊,彆哭……”溫衡歎息,“爹不躲了,爹回去當官去。得凡陛下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都好商量……”
這話說得溫疏眉心底更添了一層酸楚,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偏生在這樣的時候,她腦子裡還要鬼使神差地去回想謝無把她欺負哭又哄她的事情,心思愈發複雜,哭得更加止不住。
她隻恨自己哭得誤事,狠狠咬住嘴唇,直咬得口中腥鹹,眼淚終是忍了回去。
父母都擔憂地緊盯著她,她抹了把眼淚,強笑:“爹彆去……沒用的,是陛下乾的。”
溫衡愕然:“你說什麼?”
“必是陛下乾的……”她切齒,聲音裡沁出森冷的恨意。
誠然,現下正是牆倒眾人推的時候。可回想細節,那幾人隻想搶走孩子,卻不想傷她,除卻幫著皇帝來逼她就範以外,她想不到什麼人會有這樣的顧慮了。
再有,依母親適才所言,溫家、楚家、西廠都派了人出去。那是多少人,多大的勢,竟毫無音訊?
人怕是被藏去了宮裡。
溫夫人被她所言驚住,急切追問:“何以這樣說?你說清楚些。”
“我……”她卻不敢講皇帝所說之事告訴他們,啞了啞,隻得含糊其辭,“我也說不清。我隻覺得……陛下恨謝無恨得緊。”
她這般說著,心底忽而失了最後的支撐。
她突然覺得,進宮吧。
自己進宮去,把謝無和小羅都換出來,爹也不必再去朝堂上涉險,值得的。
自然,她很清楚皇帝不是個東西。他不僅弑父殺兄,還常對皇後動手,害得皇後隻得借酒消愁。可眼下她隻能自欺欺人地想,若她能低下頭委曲求全,或許能活成下一個蕊夫人,雖然麻木但也算富貴。
這念頭一湧上來就打消不了,同時,也激起了另一股心念。
她怔怔道:“我想見謝無……”
她突然很想見他,想得忍無可忍。
溫夫人搖頭歎息:“那是詔獄。”
“我……我想想辦法。”她道。
她想若是她進了宮,他出獄後也不再是西廠督主,她或許就再見不到他了。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想好好跟他說說話,跟他說她很感謝他,也很喜歡他。她要告訴他她曾經胡思亂想過,想他們或許真的能做夫妻,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她還要讓他知道,下輩子她也還願意跟他在一起。
但這輩子,造化弄人,沒機會了。
隻願他彆記恨她。
千回百轉的心思渾渾噩噩地在睡夢中過了大半夜,翌日天剛亮,溫疏眉便要起身去見東廠督主。
爹娘自都要勸她,卻勸不住;溫衡說要替她去見,她也不肯。
她那副執拗的樣子直有些嚇人,臉色慘白,手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將溫衡的手腕攥得緊緊的:“爹……你不讓我自己去,若辦不成,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溫衡看著她,隻得將萬般勸語都咽了回去,便拿著為她套了馬車,又多拆了幾個得力的仆婦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孫府去。
然而此行卻無功而返。
溫疏眉備了千兩黃金也敲不開孫府的門,孫源不願見她。
她不甘心,撐著一口氣兒,日複一日地這樣跑了半個月。二月初三那日,下馬車時終於碰上孫源正要出門,孫源抬頭一看見她轉身就要躲回府裡,被她一把拉住:“孫督主!”
這半個月她都纏綿病榻,人瘦了一大圈,愈發顯得弱不禁風。
孫源素來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主兒,見狀直不敢躲,生怕讓她摔著。
就見孫源緊鎖起眉,一臉為難:“唉姑娘……你讓我看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照應一二,這我儘力而為了。可這案子現下是陛下親自過問,我不能做得太過。”
“我知道……”溫疏眉啞了啞,怕一不留神就被他溜了,隻得在這大門外就將正事道出,“我不為難督主,我隻想……隻想見謝無一麵,您可否行個方便?”
“見謝無……”孫源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之前這半個月他躲著溫疏眉,就是因他收了她的錢,現下的情形卻讓人難堪,他不想自找麻煩。
原想著自己也儘了力,他問心無愧,便覺如此也罷。躲著她不見是怕她再要求他照應什麼,他辦不到。
現下聽她說要見謝無,他卻覺得還不如再幫她照應一些。
孫源進退兩難,懊惱半晌,沉沉一歎:“唉,我給姑娘透個底吧,姑娘還是不去為好。”
“為何?”溫疏眉忙問。
孫源淡然搖頭:“謝無工夫太好,尋常的刑都傷不了他,自也問不出什麼。陛下便命人廢了他的一身內功、穿了他的琵琶骨,你說你去見這個……”
他打量她兩眼:“我也是怕你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