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像一塊巨大黑布蓋住瓶口。
烏雲成團結凝在上空,往日明亮的月亮和閃爍的星星全都消失不見。
汪建民踩下油門,汽車投出的光束,快速滑過寂靜的公路和光禿禿的山坡。
這是雄兒去湄洲的第四天了。
他其實早該想到的,湄洲離荻蘆島又不遠。
如果從早上出發,甚至可以當天回來。
可雄兒為什麼會被抓呢?
是調查過程發現了什麼嗎?那可以直接滅口,沒有必要來討厭贖金。
還是拿到贖金後就滅口?
可堂堂石油園區湄洲大基地,怎麼會看得上他這點糧食?
他們有那麼多石油,要什麼糧食什麼物資換不到,何至於這般火急火燎,甚至不顧天黑趕路到荻蘆島?
難道說...汪建民猛踩下刹車,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銅鈴大的眼睛透著一絲恐懼。
湄洲沒有石油了?!
前方聚集的人群感受到燈光襲來,瞅了一眼,緩緩讓出位置。
劉一全打開車門下去,低頭看他,“汪爺,怎麼了?”
汪建民坐在陰影裡,“他看到小賣部了嗎?”
“誰,洛旻啊。”劉一全冷笑,“他都不讓我們做身體檢查,還看個屁!人就一直在碉樓前麵呢,沒到後麵來。”
汪建民鬆開方向盤,推開車門下來,“行,千萬不要讓他到後麵來,把小賣部那些都藏好了!”
劉一全撫著肚子:“放心!門牆都封死了,他過不來!”
汪建民將車門合上,小賣部前的隊伍依舊蜿蜒曲折,眾人舉著火把或說或笑,周遭還有賣豆漿,吃食的人來回穿插。
“汪爺也來買東西嗎?”
“汪爺吃了嗎?要不要來個饅頭包子?”
“汪爺來杯豆漿吧!”
汪建民一路微笑擺手,走進碉樓裡,微揚的嘴角放下,“外麵那麼吵!前麵的人聽到怎麼辦!”
劉一全頓了頓,扶著肚子,目光遊移,“那,我出去讓大家都安靜點?”
汪建民閉眼揮了揮手,劉一全往後退兩步,開門出去了。
背後的門重新關上,汪建民深吸一口氣,穿過天井,推開後門出去。
所有的嘈雜聲音掩去,風吹過江灘下的蘆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夯實的土地上隻有一輛車一個人。
汪建民冷笑,“就你一個人?不怕我殺了你?”
洛旻背靠著車門,起身轉過來,左手搭在窗邊,“我一個人,才顯得有誠意。”
“什麼誠意?綁架我兒子,再來威脅我的誠意嗎!”
“是隻要糧食,不殺人的誠意。”洛旻說,“湄洲有一千多名異能者,荻蘆島隻有一百多名,十倍之差,汪爺確定要以卵擊石嗎?”
“以卵擊石?哈哈哈!”汪建民仰頭一笑,伸手點他,“洛旻啊洛旻,我自詡待你不薄,最好的車任你開走,最好的房子任你選擇,結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帶著敵人回來攻打威脅我們荻蘆島!?”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汪爺大可不必如此介懷。”
洛旻左手伸進車窗裡,按下按鈕。
兩盞明黃的車燈亮起,越過蘆葦花穗,寬闊的江麵。
刹那間,像對上的暗號,連上的電線,幽暗的對岸打出了一盞盞明亮的車燈。
數目之多,猶如夏日田間飛舞的螢火。更似林間集結的狼群,虎視眈眈注視著對岸的獵物。
“雄兒!”
汪建民跑向岸堤,一個個聚光燈前,他的兒子光裸著上半身,雙手負背,低頭沉默地跪在車輛前。
車燈打在他身上,隱隱可見數道傷口,他肝腸寸斷,猶如鞭笞在自己身上。
“你們!放了他!放了他!”他衝下岸堤,揮出巨大的火球,越過江麵一半落下,炸出了數米高的噴泉。
可除了搖晃的蘆葦,無人在意。
“汪爺。”洛旻不知何時也站在岸堤上,居高臨下:“明日早上7點,要麼裝齊一萬噸糧食,汪少完璧歸趙。要麼,汪雄祭天,千名異能者衝蕩荻蘆島。”
“一萬噸!”汪建民怒不可遏,指向洛旻:“你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
“我沒有鑼鼓喧天,大張旗鼓地來,便是給汪爺最後的活路。”洛旻的聲音依舊不問不知,“汪爺應該很清楚,如果直接開打,有幾個異能者會誓死守護荻蘆島,而不是臨陣倒戈?”
汪建民閉了閉眼,“基地沒有這麼多糧,能不能...”
“不能。我話已帶到,要不要救,全在你一念之間。”
洛旻轉身回到車裡,順著鐵絲網一路遠去,等他開上大橋,對麵的燈光才逐一關閉。
而他的兒子,也看不到了。
汪建民握緊拳頭,一步一步走上岸堤。
荻蘆島一年的糧食產量估摸有一萬兩千噸左右,除去已經吃掉和用掉的2000噸,就是一萬噸!但這幾日下田乾活的少,至少還有一半在地裡,目前糧倉裡的再加上黃嬋空間的儲量,最多不會超過4500噸!
如果要一夜之間將田裡的糧食全部挖出,至少需要8000人!
現在他要晶核沒晶核,要糧食沒糧食,拿什麼動員這8000人?
更何況,大家也不傻,又豈會心甘情願將所有糧食拱手相讓?
就算有小賣部源源不斷供給糧食,那地裡的糧食也可以換成經驗和銅幣啊。
對方是有一千多名異能者,可他們還有一萬多名超凡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