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低著頭,像是哄孩子睡覺一樣,輕輕拍著李安然的脊背。
“我昨晚上做夢,夢見明湖了。”
居士將花白的長發一絲不苟的梳成發髻,溫柔地聽著妻子越來越低的絮語。
直到她發出疲倦的呼吸聲,才輕聲道:“好好睡一覺吧。”
外頭的雪越發大了起來。
周高宗隆福二年,寧王李安然薨,葬西域。
同年,寧王夫提婆耆削發出家,重歸佛門。
三年後高宗病逝,傳位於太子李椒,是為睿宗。
睿宗寶慶十年,南疆節度使聯合北域節度使作亂,叛軍攻破天京永安,劫掠數日,寧王李沁率領西域精兵四十萬,由長女李霄、飛龍將軍崔旭兵分三路分彆擊潰兩路叛軍,自己則據守丘檀縣,將蠢蠢欲動的象雄精兵抵禦在丘檀長城之外。
同年亂平,寧王世子李霄光複天京古都,迎母入京。
時年,李沁四十二歲。
當她身披戰甲站在太宗文皇帝曾經執掌天下的地方,麵對著睿宗舊臣在朝堂之上奏請迎回睿宗重登大寶的請求時,她打著匡扶李周王室,撥亂反正的旗號發兵,如今卻終於圖窮匕見。
她以“撥亂反正的李氏皇族”的身份,頒布了睿宗李椒的“三大罪”。
“李椒之罪有三,一為荒淫無恥,禍亂人倫。”
“二為虛耗國力,好大喜功。”
“三為不顧百姓社稷,身為人君,不能抵禦叛軍於城門之前,使百姓流離失所,飽受戰亂之苦。”
“此人所為,已然不堪重登大寶,孤為撥亂之人,亦為李周皇室,更是太宗文皇帝親自賜名入冊的皇孫,上慰列祖列宗,下撫黎民百姓,天命所授,舍我其誰。”
一時之間,朝堂之外的西域精兵們以金戈觸地,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所謂震動天下的雷霆,莫過於此。
睿宗寶慶十一年,自知無法抗衡李沁的李椒退位,軟禁於長樂宮。
寧王李沁榮登大寶,廢“節度使”之稱,分割西域、南疆、北域三大都護府,改為郡縣,年號“元盛”。
元盛五年,象雄僧團入天京傳法,隱居多年的大乘佛法第一人——法師榮枯以八十高齡再次出山舌辯群僧,終以“禪理合一”理論,迫使象雄僧眾俯首承認“佛法正宗在天京”。
元盛九年,女皇李沁擬追封母親李安然為武帝,借此機會罷免了一批睿宗舊臣,扶持西域出身的士子、孤臣,進一步掌控了整個朝堂。
任由天下最能猜測的人也想不到,九五之尊的女皇會蒞臨一座平平無奇的寺廟,隻是因為她的生父在此隱居出家。
李沁接到暗衛的密報是在半夜,她不顧天色已晚,當即安排禦駕出城,當她趕到的時候,榮枯上師已經穿好僧袍,枯坐在榻上許久了。
“父親。”她輕聲呼喚了一聲。
年老的僧人睜開眼睛,他的眼睛許久以前就已經開始看不見東西了,如今更是隻是一對擺設罷了。
隻是他的耳朵還很好,腦子也堪稱清醒。
他知道這麼叫他的人是自己和自己這一輩子唯一以“私情”愛過的人唯一的女兒——李安然走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歲數。
李沁原本就很像李安然,年紀相差無幾的時候,連聲音都有幾分酷似。
榮枯搖了搖頭。
“我也沒想到,我會讓她等這麼久。”他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不要叫我‘父親’,佛渡,換個稱呼吧。”
他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的,李沁卻一下子懂了。
她的喉頭緊了一下,最終深呼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法師。”
“好好歇吧。”
——恰是多年前,父親曾經對母親說過的那樣。
榮枯又閉上了眼睛。
隻是仔細看去,卻能看見他眼角掛著一滴濁淚,唇角卻似乎含著笑意。
元盛十年,上師榮枯圓寂,於清淨寺荼毗,得舍利七十二顆,其中由以“榮枯心舍利”為尊——七十二顆之中,最大、最透亮,最為光華燦爛,被供奉在大報恩寺慈恩塔之中。
同年,文昭帝遷武帝之陵。
武帝陵與大報恩寺慈恩塔遙遙相對,每當夕陽西下,白日落在慈恩塔塔尖上的時候,那長長的塔影就會落在同往武帝陵的青磚路上,一路向著武帝陵的方向延伸,素有“慈恩夕照”之名。
後周曆八百年而亡,榮枯荼毗所得的七十二舍利大半為象雄僧團所奪。
世人都以為“榮枯蓮華心舍利”被供奉在報恩寺慈恩塔中,於周朝末年遺失在戰亂之中。
也有傳說說是文昭帝表麵上將榮枯心舍利供奉在慈恩塔,實際上卻是趁著遷陵的機會,將舍利陪葬在了武帝陵之中,慈恩塔中供奉的隻不過是個空舍利塔罷了。
——其中萬千,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我一定寫傻白甜軟妹。【豹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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