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德抬起頭,一個臉色蒼白,頭發火紅的男人正盯著他看,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猩紅色燕尾服,頭戴一頂高高的禮帽,壓著亂糟糟的頭發,那頭發簡直紅得嚇人,看上去隨時都會燃燒起來。
“額,你說什麼?”人類?萊納德當然知道自己是人類,但這種稱謂可不常聽到。紅發男人卻恍若未聞,對麵,一個聲音彬彬有禮地說道:“我想他隻是醒過來了,閣下。”萊納德順著聲音看過去,立刻瞪大眼睛,差點又尖叫起來,那是隻兔子,看在上帝的份上,那真是隻兔子!長耳豁嘴,絨毛雪白,跟《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三月兔活像一個模子裡蹦出來的。
我一定是在做夢,萊納德心想,比巨型老鼠還要荒唐的夢,然而大腦的另一部分卻在告訴他,還記得剛才的尖叫嗎?如果這是夢,你早就醒過來了,笨蛋。
紅發男人豎起眉毛,滿臉不悅:“白皇後殿下不時便要駕臨,可不能看到他這副蠢相。”
“你說誰蠢呢?”萊納德乾巴巴地問,自己都沒聽出半點底氣來。“除了你還有誰?”紅發男人說著彈了彈手指,圓桌上一隻燙金白瓷茶壺忽然小跳一下,顫巍巍地支起兩條細腿,朝萊納德走了過去,它身邊跟著盛方糖塊的小碟子,亦步亦趨,瓷器和大理石桌麵偶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萊納德屏住呼吸,眼看著那茶壺走過來,傾身倒滿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咧開壺嘴說道:“加入糖塊,風味更佳。”
“不、不用了。”萊納德伸手擋住躍躍欲試的方糖碟子,方糖塊總算沒有自己跳進茶杯,但顯而易見,碟子以外的一切早就脫離了掌控。
“喝了那杯茶,牌局馬上就開始。”紅發男人又發話了,他眨著眼睛,一對細長的黑色豎瞳讓人聯想到蛇,或者不懷好意的貓。
萊納德訥訥地問:“什麼牌局?”
“什麼,他不玩紙牌?”紅發男人忽然暴怒,黑色豎瞳左右掃視著圓桌上的其他人,高禮帽在頭頂一顫一顫,尖聲道,“誰邀請這人類來的?!”
無人回話,萊納德鼓起勇氣:“那個,沒人邀請我,我也不想……”
“閉嘴!”紅發男人憤怒地打斷他,“你難道想被白皇後殿下變成石頭?”
萊納德剛鼓起的勇氣立刻漏了,他求助似的看向三月兔,那兔子卻連眼睛都不敢抬,鼻頭抖動著,仿佛已經被嚇呆了。
“威利,彆發脾氣。”終於有人開口了,“隻是紙牌而已,我相信這個人類很快就能學會的。”萊納德感激地看過去,解圍的好心人坐在圓桌的另一端,絲毫沒有畏懼紅發威利的樣子,見萊納德看他,也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好心人身穿一件磨得發舊的棕色皮大衣,敞開來露出裡麵皺巴巴的亞麻襯衫,跟威利貴族似的打扮風格迥異,小麥色的皮膚顯然曆經風雨,尤其是那雙眼睛,漫不經心的淺灰色,卻透著銳利。
水手的打扮,海盜的氣質,直到很久以後,萊納德依然這麼認為。
紅發威利盯著那人直看,細長的瞳孔仿佛要變成箭鏃從眼眶裡射出來,終於冷冷吐出幾個字:“好吧,以利亞,你來教他。”不等對方回答,又說:“要是教不會,白皇後殿下會把你們一起變成石頭。”
以利亞笑笑:“那是我的榮幸。”他朝萊納德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說道:“彆擔心,紙牌很簡單。”
萊納德回想起在大學宿舍裡徹夜鏖戰輸掉的巨額夥食費,對以利亞的說法不敢苟同,他跳下椅子,一路小跑到以利亞身旁,繞過圓桌時差點被長柄掃帚絆倒,一個頭戴尖帽、女巫打扮的鷹鉤鼻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尖聲嚷道:“喂,你踩到它了!”
萊納德慌裡慌張地跟掃帚道了個歉,以利亞哈哈大笑:“眼睛看前麵,士兵。”他把規則教給萊納德,果然簡單得很,連萊納德這種菜鳥都非常熟悉——遊戲開始,所有玩家依次出牌相疊,如果和前麵出過的牌數字一致,玩家就能把兩張牌中間的牌全部收走,作為繼續玩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