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有問,也不帶什麼責罵,但顏秀還是真的鼻頭一酸,但她實在是沒好意思再一次把師父衣服哭濕,隻把腦袋埋了進去,甕聲甕氣地,聽起來有點哭腔但卻異常堅定:“師父,我沒有錯。”
“我知道。”淩霄道君回答。
簡簡單單三個字,本來還能憋住的顏秀直接原地破防,在道君懷裡默默開始流淚。
其實顏秀心裡已經勸說過自己無數次,她也早就想過了會有“她不勾引人家,人家好好一個男孩子會做錯事?”的說辭,也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傷人的話語,事實上,她能在那長久的昏迷中選擇醒過來,就代表她內心深處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她對宗逸成和明安真人的抵抗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醒過來之後昆侖山會不會過來提親,星華宮會不會一床大被掩過去讓她聯姻,甚至於世人對她毀謗或者是辱罵,甚乎於被那群以自我為中心的蛆蟲罵得身敗名裂……她都沒有什麼好懼怕的,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千難萬險,一人獨行。
但如今得了師父非常明確的“你沒有錯”的話語,就仿佛……已經準備好對抗全世界的人突然有了盟友,那樣的快樂,那樣的欣喜,那樣的……他鄉遇故知。
她原本以為,修仙界再有一堆現代社會的東西,各種思想觀念仍然非常陳舊,她這麼現代的觀點,這世上是沒有人能理解她的。
卻也因此,破防也來得如此輕易。
感受著自己衣襟那滾燙的濕度,淩霄道君的聲音不自覺地又放輕了許多:“說起來,其實有一件事,為師一直沒有告訴阿秀。”
顏秀迷茫地抬頭,看著淩霄道君:“什麼事?”
“沒關係的。”淩霄道君認真開口,“不說阿秀在那樣的絕境下還給自己找到了生機,即便沒有找到,真發生了點什麼,也沒關係。”
想了想發生了點什麼的後果,哪怕已經過去了,顏秀仍是一哆嗦。
淩霄道君把顏秀抱得更緊,更溫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背,緩緩繼續——
“即便真的發生了點什麼,即便他們真的來星華宮提親,甚至即便阿秀你願意忍氣吞聲,我也一樣會把他們打出去,他們配不上我家阿秀。”
“是,他們確實有可能把那樣不雅的東西發的滿世界都是,那也不是阿秀的錯,你內疚什麼?你難過什麼?你是受害者啊?”
“是,鳳族元陰是珍貴,但即便阿秀真的靈根儘毀,又如何?那絕不是為師放棄阿秀的理由,更不能讓為師妥協將你拿去與什麼勞什子昆侖聯姻,倘若星華宮的體麵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那星華宮就不配有什麼體麵了。”
顏秀聽得,當場懵逼。
師父……竟然是這樣想的麼?
是這樣想的,甚至師父還有話沒說完:“阿秀,世上沒有人的仙路是一帆風順的,就像你會因為為師的原因提前對上孤鴻子,也會因為被人覬覦所以發生那晚之事,邵浩然會因為不願意拜孤鴻子為師於是耽誤了幾百年修行,還一直受著孤鴻子的打壓,但是其實在為師眼中,你們這種程度的坎坷都不算坎坷。”
顏秀看著一臉堅定的淩霄道君,再想想淩霄道君經曆過的一切,心頭也有心疼:“確實,這些許小事,如何比得過師父曾經在絕望之下困守孤城,戰至最後一刻卻被援兵插刀,經脈寸斷前程儘毀呢?”
“我是一回事。”淩霄道君笑著揉一揉顏秀的腦袋,“但其實我這種程度的坎坷,仍然不算坎坷。”
“啊?”顏秀都懵了。
“世上仙途當真坎坷的,是你慕雲前輩。”淩霄道君長長歎息,“她當年啊,是比為師也差不到哪裡去的劍修天才,絕頂靈根。”
顏秀愣了愣:“啊?”
這不是我裡的設定麼……我……沒編錯?
沒編錯,甚至慕雲仙子的真實個人經曆,比顏秀瞎編的,坎坷太多了。
那天,淩霄道君給顏秀說了一晚上的慕雲仙子曾經。
但即便是以淩霄道君的視角,也難述清楚慕雲仙子仙道艱難之萬一——曾經的天才少女一朝斷送所有劍修的前途,墮入塵土,幾乎為人爐鼎,沒有人能想象她是用了怎樣的毅力,忍過了何等的痛苦,從最低微的位置重新修起,劍修修不了就修法,識海毀了就另辟,這才從最底層爬回了巔峰,成了現在的天下第一法修。
顏秀聽得,心神震蕩。
“告訴你這些,非為其他。”淩霄道君站了起來,“隻是想與你說,世界上許多事情落在你身上時你隻會覺得痛苦艱難,但隻要把眼光放遠些,當時咬咬牙撐了過去,早晚都會柳暗花明,所以無論是多絕望多可怕的事情,都不能放棄堅持和希望,這次的事情如此,他日的心魔也是如此。仙道本來就是從不可能中尋找可能,倘若你自己都沒有那爭取一線生機的心氣,又如何能在這條注定了風刀霜劍的路上走遠呢?”
說到這裡,淩霄道君長長吐了一口氣,歎道:“阿秀,仙道貴生,無量度人。這個世界或許有萬千種不好,但到底生我們養我們,我們得了這世界的靈氣,見證了這世界的黑暗,到如今身居高位,便要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星華宮,太虛門,昆侖山,靈樞穀,乾坤仙門,臨淵城……哪裡腐朽,就破除哪裡,你我腐朽,便破除你我。總之,天道永存,正道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