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護宗大陣打開,巨大的飛空舟開動,緩緩滑入昆侖山山門。
一陣通過陣法的空間扭曲之後,顏秀立刻便感到了一股讓她非常、非常不舒服的味道。
濃鬱的血腥味。
顏秀閉了閉眼睛,想去分辨一下血腥味的來源,或者再細分一下那是個什麼品種的血腥,但再努力去放大仙識……卻隻覺得有一股來自血脈深處的頭皮發麻,啥也感覺不出來。
她悄咪咪伸手,撫平了手臂上起來的雞皮疙瘩,拉了拉就站在她身邊的鬱君雅,小聲道:“師妹,你……有覺得奇怪嗎?”
鬱君雅搖頭:“哪裡奇怪?”
顏秀不好描述,但看師妹那一臉的懵逼,心知自己問她有沒有嗅到血腥味估計也不會是什麼肯定回答。
“沒有,隨便問問。”顏秀對鬱君雅笑了笑,這一身的雞皮疙瘩讓她不舒服得很,“我進去歇會兒。”
她一副不想就此多說也不願意有人陪伴的樣子,鬱君雅也不好挽留:“那師姐好好休息。”
顏秀進了艙門,卻沒有去房間,隻在大廳內取了一杯玉露,也不喝,就用玉露散發出來的花香來稍微中和一下血腥味,讓自己的鼻子好受一些。
鼻腔中那讓人渾身不舒服的味道散去了一些,顏秀也舒展了一下那緊張的肌肉,在船艙之中挑起了簾子,看著昆侖山的樣子,腦子裡閃過了師父對昆侖山那寥寥數言的介紹——
昆侖血裔,創世神嫡傳,自開天辟地時便傳承至今,自然而然的天生地養,頭一份的跟腳和天分,對常人而言每一關都要了親命的成仙劫成道劫長壽劫,對他們來說難度直接乘0.01,對常人來說每一滴法力都需要辛苦修煉逐漸煉化方才能化為己用,對他們來說卻是直接在呼吸之間便能輕鬆入體……
那在昆侖山內,看入眼中的是個什麼光景呢?
——昆侖山山巔之上,有著仿佛凝為實質的靈氣,如同仙女的輕紗一般讓整個昆侖山都顯得如夢似幻,顏秀住著星華宮,見過太虛門,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如她,在看到太虛門凝心台時已經感慨了一番頂級資源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但現在,昆侖山內,但凡是個像樣的山峰,山巔之上都是能讓普通修仙者為之瘋狂的頂級資源。
他們修煉容易?
嗬!
難怪昆侖山不讓外人進來,這特麼一旦外人知道,這不分分鐘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原地打土豪分田地啊!就這靈氣濃鬱的程度,你但凡是讓一頭豬在這種地方日夜起居,怕千年之後也能收獲一頭大羅金豬,昆侖的人修煉如果不是康莊大道的話對得起這靈脈之祖麼?
隻是……
顏秀忍了忍胸中的醋意,不去看那作為巔峰的山頂,往下看。
飛空舟其實和現代社會的飛機差不多是一種交通工具,從飛機上往下看天地山川是什麼感覺,從飛空舟往下看就是什麼感覺,不過修仙者的目力比之於現代人那倒是優秀了不隻一個層次,不帶望遠鏡便能看到下麵的各種細節。
隻是……入目的不是蒼茫山野,而是……城市?
還非常熙熙攘攘?過年過節的樣子?
什麼情況啊!
“那是昆侖族人。”正在顏秀皺眉研究時,身邊有非常好聽的聲音傳出來,“他們在祭祀創世神。”
顏秀回過頭去,瞳孔下意識地縮了縮。
那是一個……怎麼形容啊……毀容毀得非常徹底的存在。
——他臉上不知是被什麼毒瘴影響還是火焰燒灼,雖然是病好了的模樣,但仍然完全沒有一塊正常的平滑的皮膚,紅紅白白黑黑的糊成一團,眼睛鼻子嘴巴奇奇怪怪地糊在那張臉上,看上去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我這醜陋的麵貌。”顏秀那一時半刻沒控製住的錯愕,於修仙者而言再突出不過,那奇怪的修士露出一個笑起來比哭還恐怖的表情來,“嚇到仙子了?”
顏秀穩了穩自己的心態,雖然自己已經露出了不太恰當的表情管理,但這時候道歉會顯得更為不合時宜,她隻默默舔了舔嘴唇,努力露出一個不那麼僵硬的笑容來:“不知尊駕是?”
“散修。”毀容小哥笑道,“仇聞鐘。”
擱這個時代,能混到十六個名額之一的散修,便是顏秀也不好托大:“原是仇道友,道友好。”她很快就轉回了剛才的話題,“道友說他們是在祭祀創世神?”
“不錯。”仇聞鐘很自來熟地坐在顏秀對邊,示意了一下飛空舟下麵那熙熙攘攘的人類城市,“昆侖不是號稱創世神血脈麼?在下麵城市中居住的都是身上有創世神血脈的人。”
顏秀當場就是一聲:“啊?”
這麼多?!
“當然了。”看出了顏秀在驚詫什麼,仇小哥笑著解釋,“他們身上的血脈都很稀薄,且身上也不一定有靈根存在,大多數其實就是很普通的人,昆侖山生,昆侖山長,婚喪嫁娶,自我消耗,反正昆侖山足夠大,他們又不能修煉,消耗不了多少靈氣,昆侖派便費點土地養著他們。”
顏秀皺皺眉:“大多數?”
“總有少數。”仇小哥開口,“身上有創世神血脈的他們互相通婚,偶爾會產生血脈疊加的效果,或者說叫返祖,得到更濃鬱的血脈和可以修煉的靈根,這時候那位幸運兒就會成為金鳳凰,選入昆侖本宗,享受最好的修煉資源,開始一步登天。”
說到這,仇小哥又露出個恐怖的笑來:“但這種血脈其實非常飄忽,許多人往上數十八代都沒出過任何人才,明明身上有很強的血脈,和同樣血脈強大的修士結合,最終卻生了個廢物出來的更比比皆是,這規律捉摸不定得很,但卻有一條鐵律。”
“什麼鐵律?”
“一旦與外人通婚。”仇小哥淡淡道,“創世神血脈當即失效,從此千代萬代,絕不可能激發任何血脈。”
然後,顏秀的那一聲“啊?”就來得分外悠長了。
那既然有這種說法,那個叫做宗逸成的傻逼為什麼會撩撥我?
……當然你要這麼說的話也合理,他當時本來就是非常單純的撩撥,即便得手了估計都不想留下孩子——對修仙者來說不想留孩子那可太簡單了,至於說傻逼他爺爺為啥想娶我……那是因為宗逸成都成了廢人,娶個女.奴回去侮辱罷了,倒不算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邏輯問題。
但問題是……
顏秀眯了眯眼:“這鐵律是怎麼得出來的?”你們修仙界雖然喪心病狂一點但總不能有孟德爾拿人當試驗品吧?
“曾經的昆侖山周圍住了好幾百個身上都有創世神血脈的姓氏。”仇小哥慢悠悠道,“但現在隻剩下了五大姓,仙子以為是什麼原因?”
——隻有那五個姓氏因循守舊,隻在自己姓氏之內通婚,娶外姓人等於被逐出家族,就因為這婚配困難,好險在歲月長河之中自我絕育。但千萬年之後,所有對外通婚的種族都泯然眾人,唯有那五個姓氏還會出現能修煉且修煉難度1%的修煉者,這才成了如今的昆侖派。
說到這裡,仇小哥暗搓搓就從說話轉成了傳音:“其實,昆侖派曆史上還有過一次……外出時,有個女弟子與外人春風一度,懷孕回山,悄悄生下一個孩子,悄悄寄養在了自己本家,那個孩子沒有靈根,長大後隨便婚配了出去,如此生兒育女,過得千年,因成千上萬的後人都沒有一人覺醒血脈,才被昆侖山發現私生之事。仙子猜猜,那是個什麼結果?”
顏秀懵逼地搖頭。
仇小哥:“從那一代開始查,和他家通婚的所有人等,甚至所有疑似和他家的人發生過任何男女之愛之後生出子女來的昆侖族人,無論男女、老弱、婦孺,成千上萬,通通剿殺。”
顏秀哪怕已經是個很成熟的掌事弟子了,聽到這樣恐怖的故事,都忍不住伸手掩唇。
她緩了好半天,才低低道:“何至於此……即便汙染了他們高貴的血脈,那也隻是一堆凡人……好吧,即便其中或許有一個兩個身有靈根可以修煉,可沒有創世神血脈,修煉上估計也走不遠,活不了多久的,影響也終究有限,不讓他們繼續生育,供養他們到自然死亡很難嗎?”
“很難。”仇小哥道,“昆侖山下的各宗族的城市,何其寸土寸金,供養他們那尊貴的創世神血脈尚且不夠,哪裡來的資源養那不可能產生新的人才的閒人?”
顏秀:“那把他們送出昆侖山自生自滅啊,這世上凡人活著雖然不太容易,但找塊地方打獵種地總是有活路的吧?”
“如此,昆侖將不能修煉的族人視若豬狗,關在昆侖山內一代一代做生育工具,半步不許出昆侖山,連外麵凡人都能有的仙網仙博都是禁止之物的行徑豈不是被天下人所知?”仇小哥冷笑,“多影響那五大宗門之一的聲譽啊。”
顏秀:“……”
這……你還彆說,如果在顏秀和昆侖山起衝突之前發生了聽了這種傳聞,顏秀信不信那還可以打個問號,但經曆了昆侖山的諸不要臉行為,就……總感覺昆侖是乾得出這種事情來的是怎麼回事……
她沉默了許久,才低低開口:“道友也說這是秘密了,這樣私密的事……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仇小哥淡淡飲一口玉露,聽那口氣是無儘的嘲諷:“因為我是那場剿殺裡唯一的幸存者,昆侖通緝了我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