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警察在一片慌亂中對上了他的眼睛,冷漠地、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似乎這對他來說隻是一次無聊的工作,這樣的認知讓他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至於殺手是怎麼受傷的?
或許是慌亂中的流彈擊中了他,畢竟那個時候激烈的槍聲掩蓋在了煙花下麵,男人在中槍之後便扔下了那支□□匆匆離開,他感受到了,這是上天賜予他的機會。
少女不正常的猶豫讓中年警察起了疑心,他借著煙花綻放的瞬間看清這兩個人的姿態——
黑發的少女一手攙扶著男人,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腰部後方,男人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少女淹沒,他的風衣和長發是一道天然的簾幕,無形地劃開了兩方的界限。他的麵容籠罩在寬大的帽簷之下,從正麵看,隻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半張臉。
然而少女的表情卻暴露無遺,男人的一切都沉入陰影中,唯獨留出了少女的臉蛋暴露在光線之下。
那是混合著少女和成熟之間的麵容,通透又空無一物的眼睛看著他,裡麵似乎充滿了情緒,似乎又什麼也沒有。
並不是他想象中——殺手挾持了少女這樣的場麵,中年警察往後退了一步,攥緊了手裡的手槍,死死地看著這對搭檔。
“淺井,開槍啊。”
琴酒低沉的聲音如同蛇信一樣舔過淺井未來的耳廓,少女微微一顫,機械般地向後和他對視一眼,他們兩個挨得很近,淺井未來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臉擦過了琴酒的嘴唇。
“不是給你示範過了麼。”
示範——?是什麼時候……啊啊、原來從一開始,不對,她明明早就猜到的。
淺井未來順著琴酒撫在她後腦勺的大手的力度再次看向前方,右手拿起那支女士手槍,一板一眼地按照琴酒在車上示範的那樣,確認了槍支的情況,然後“哢噠”,打開了保險栓,木楞地將槍口對著中年警察。
“這位小姐。您根本不用聽他的指揮。”
說是這樣說,中年警察還是警惕地將注意力放在了淺井未來身上,在他看來,少女完全受了男人的控製,隻能聽著男人的指揮行事。而從少女的表現來看,她沒有受過此類的訓練,跟靠在她身上男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哈,淺井,他覺得是我在指揮你呢?”琴酒嗤笑出來,說出的話如同銳利地小刀一樣將淺井未來剖開,刀鋒對著她劇烈跳動的心臟,“我可沒有要求你什麼,但是淺井……你要怎麼做呢?是開槍?還是把槍口指向我?”
“…………閉嘴。”
都在說什麼啊。
煙花,男人的聲音,琴酒的聲音突然一擁而上,在她腦子裡炸成粉末。手上的手槍真實又沉重,讓她不自覺地顫抖——快想,琴酒到底想要做什麼?是開槍擊殺對方嗎?
亦或者是——?
她是誰?淺井未來,黑客、情報官、黑衣組織的預備代號成員,劃分到琴酒的管轄是為了在琴酒的審核下晉升代號成員,這段時間琴酒的所有任務都有自己的目的,以琴酒的性格,隻要完成了他的目標他就不會再多說什麼。
那麼,這次考核的目的是什麼?快想。
淺井未來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眼神放空,腦子開始過濾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琴酒的所有語言、動作、神態,都記錄在了她的大腦裡,被她緊急拿出來一一確認。
“煙花快要結束了。”
“我知道,我說閉嘴。”
她明白了,這就是琴酒的惡趣味吧,不是單純的惡作劇,而是裹著濃厚的惡與沉重,想要拉人下墜的泥潭。但她如他所願的話,是琴酒想要看到的答案嗎?如果她是琴酒的話,她應該更想看到的是——
“砰。”少女突然開了槍。
昏暗的環境、緊張的氣氛、以及從來沒有使用過槍,應該如何判斷自己的射擊點在哪裡呢?淺井未來不知道,但她的幸運讓中年警察的右肩如願以償地綻開血花,疼痛讓對方下意識鬆開了手,金屬的落地聲在這場煙花中幾不可聞。
“這樣呢?”
淺井未來抬頭看著琴酒,眼睛裡的光芒更甚以往所有的時候。
“很好,但還不夠。”
琴酒的手搭在她的頭頂,她的餘光注意到琴酒手上出現了另一把手槍。
“——誒?”
打從一開始,琴酒就沒有說自己身上沒有彆的武器,全都是警察和淺井未來的一廂情願。男人嘲弄地舉起手槍,在最後一聲煙花的轟鳴中擊中了警察的心臟,而後是長久的沉默,整個世界都噤聲了一樣。
他的手上沾滿了自己受傷時留下的血,銀發男人卻毫不在意地抹在淺井未來的臉上,滿意地看著少女半邊臉染上紅色,他低著頭,像情人一樣囈語道:
“你是我的共犯,淺井。”
“nice shoot。”
他的瞳孔映照出淺井未來慘白的臉。
“……”
完蛋,她想哭了。